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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叔父(1)

    或许是因为后面的相谈甚欢,以至于竟然快忘了时辰,而宇文杰则是在宫里知晓了杨宸今日去往宇文府的事,商议完国事便早早的请旨出宫。

    冒着大雪回府的宇文杰心中所虑,已经不再是朝局里面的暗流涌动,以王太岳为首的新政一党已经把他这个勋贵旧党之首逼到了墙角,新政北上之事已成定局,不过三年,被明升暗降的宇文杰除了束手就擒已经别无他法。

    如今唯一可行之事,唯有北伐让勋贵在在战场上扬眉吐气,抑或是他日太子登基废止新法。可杨智虽然要唤他一声舅父,两人却不大亲近,大有两朝天子都亲近新党之势。

    这几家国公被当今陛下,三年之内,或结亲拉拢,或一力打压,早已经没了广武一朝的那般权势滔天,今日所议的封地北迁则是彻底惹恼了他。可巍巍皇权在上,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尽力期盼北伐,让三家勋贵干回本行,用战功磨平庙堂上的失势。

    如今马车里的宇文杰,还得暂时放下这些烦心事,为宇文雪的终身大事操劳一番。皇室的纳吉之礼丰厚,对皇家无伤大雅,对楚王府未来的新人则是锦上添花,可唯独对他这镇国公,算是一笔入不敷出的烂账。

    可即使如此,宇文杰也早已经吩咐好了府里管事,为宇文雪备上了一份他日惊羡整个长安城的嫁妆。

    钱财事小,昨日杨宸入京之后,那些先前宇文府里派出探明情形的谍子也陆续回京,杨宸在定南卫的所作所为,以及北上途中和月依形影不离的事他都已经知晓,就连昨日杨宸去鸿胪寺片刻便出的事,他也一并知晓了,今日来与杨宸交谈一番,才是镇国公心头的大事。

    下人进了后院,对宇文松通禀了宇文杰回府一事,还要宇文松先将杨宸拦下,一会宴饮一番。

    “殿下,家父回府了,想邀殿下一同用晚膳,可否?”

    宇文雪在屏风之后也有些惊讶,年关将近,这几日内阁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此时回府显然是奔着杨宸而来,自己也不便多言,只能默然无声。

    “舅父回来了?昨日朝后,还未来得及同舅父说说话,那今日自然是却之不恭”

    话音刚落,宇文雪也趁势而起:“那臣女便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说罢,出了屏风给杨宸行礼退去,此时杨宸才得以见到何为女大十八变,不过一年未见,如今却更是出挑得宛如天姿佳人。

    杨宸回过一礼,也被宇文松引出后院,往前院而去,途中讲起了那日被绑缚的邓耀,杨宸方才知道那个混帐竟然是大将军邓彦的庶子,心中对这一代勋贵之家的男子更是鄙夷,而宇文松短短两日却是让杨宸有所改观,觉得长安城里的恶名,其实名不副实。

    宇文杰换去朝服,穿起了平日里不大喜欢的华服,已经在这房内等了一会,一应陈设,皆是求雅致,而非百姓眼中的金银俗物,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冬日里难以寻觅的香气沁人心脾。

    “父亲,楚王殿下到了”

    一入这宇文杰的书房,杨宸便瞧着不同于大将军宇文莽在时,屋内皆是金石玉器,良弓劲弩,名剑好刀的陈设,这也恰好反映了两代镇国公一文一武的不同。

    “臣宇文杰,参见楚王殿下”

    宇文杰刚刚行礼,杨宸又是赶紧扶起,三相之一,对大宁来说可比这亲王要尊荣更甚,两代从龙之臣的宇文家日后还会是自己的臂助,杨宸是不该如此受礼的。何况昨日杨智还直接说了,若非有宇文杰在朝中为楚藩说话撑腰,今日的楚藩不知被中伤多少。

    “舅父,一家人,何必如此”扶起宇文杰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观的杨宸也发觉不过数年,这宇文杰已经隐隐有些老态,须发泛白。

    宇文杰面无表情的喊退了宇文松:“你且退下,我有话同楚王殿下说”就自顾自地往更里面走去,杨宸跟在身后,十余步后就看到了一局黑白对弈。

    “殿下,可愿陪臣,杀上一局?”这还是杨宸少时来宇文府里,同宇文莽对弈象棋时所言,那时不过是皇孙,竟然叫嚣要同自己的“外祖父”,大宁朝的武将之首宇文莽杀上一回,还成了一桩趣谈。传入宫里时,得知杨宸连败十回后,广武帝也只是同独孤伽笑骂了句:

    “为老不尊,就敢欺负朕的孙儿,怎么不到这宫里陪朕杀上几回?哈哈哈,杀上一回,是我杨家的种!”

    杨宸随即一笑:“舅父,可别拿我玩笑了,对弈象棋,谁人不知舅父最得外公真传”

    宇文杰到也只是笑不做声,自己的父亲宇文莽对黑白对弈一窍不通,独喜象棋,自己的兄长宇文靖文武双全,在先帝这几个开国将领卸甲之后,跟着楚王杨泰南征北战,而自己却只能翻遍古今棋书,作陪在自家老爷子旁,盼着多得两分父亲的疼爱。

    如今,却要用到这上面。“来吧,今日不论国事,只讲这棋,松儿不成器,整日在长安城里鬼混,内阁六部国事繁忙,素日里,也就雪儿陪臣下下这不是黑白的象棋了”

    话已至此,也只能落座而陪。至于象棋,本该为尊者先手,何况今日是在宇文府里,主客一目了然,可宇文杰却执后手黑棋,把主棋让给了杨宸。

    杨宸先手,不知怎的,改了当头炮的习惯,反而拱卒,让宇文杰笑了:“殿下年方二九,怎么就如此谨慎,还要试探一番?”

    反倒是宇文杰,把炮移主位,大开大合,旋即纵马,两军开战。

    “殿下,钦天监的日子给了内阁,不出所料,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十一,上吉日”宇文杰眼里是棋盘,口中却是局外之语。

    “皇祖母奉安是旦月二十于阳陵,不过半月,礼部忙得过来?”

    杨宸正在举棋不定,宇文杰又开口说道:

    “不止如此,二月十五便开春闱,陛下说了,给咱大宁冲冲喜气,六部百官,平日里闲着的不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有备而来之人一番作为的好时机”

    “舅父,我可该将军了?”十几回合之后,杨宸场面上已经要占了上风。

    “看来殿下也是有备而来啊,哈哈哈,除了雪儿,还真的许久没人敢将我的军了”宇文杰抚须,望着杨宸,不再看棋。

    “殿下,家兄早亡,家嫂念及家兄过甚,不过两年,一并亡故,十几年来,雪儿在这府里,臣视若己出,从无偏私,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有个好归宿,以告慰兄嫂在天之灵”

    说来此处,杨宸只是落子,未行可将军之棋。

    “舅父,父皇赐婚我与雪儿,他日便是楚王府的正妃,会待她好的,舅父且放心”

    宇文杰听闻,也未有表态,只是又吃了杨宸一子:“殿下所言,臣自然信得过,只是雪儿多年来养在府里,对世事人情不甚通达,他日若有犯上之举,还请殿下,看在我宇文家的份上,且多担待些”

    因为大意失了一子之后,情形急转直下,攻守异形。

    “明白的”杨宸死死盯着这局面,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做守,才不至于兵败如山倒。

    “殿下,一世不过一次大婚,亡兄就有这一个女儿,陛下天恩,用五十万两银子来办这大婚,已是对殿下有所优待,更是让臣恩感五内,雪儿嫁妆,本该由贱内来做,可贱内不视家事多年,那臣便自己做主备下,北地各道的万顷良田赎买于朝廷所得,一并交于雪儿,亡兄所遗之产,家父留于雪儿之物,字画古籍,金石玉器,一并如此,合算下来,五百万两银子该是有的”

    听到此处,杨宸手便停住,五百万两,可是这多用之年的小半个国库。这镇国公府家底再厚,怎能如此铺奢。

    “殿下,将军了”

    一言既毕,杨宸棋上的那颗红色小篆帅字,困毙于当中。虽这嫁妆按着规矩是该宇文雪所用,可天底下人都懂,如此厚重的嫁妆,在何等的夫家身前不能挺直腰板。

    “殿下,不必愕然,家事如此,唯望殿下可待雪儿如正妃足矣,不止是楚王府的正妃,还该是殿下的正妃。其余侧妃,殿下来日上书朝廷求封便是”

    宇文杰还没有收起落子,又起身亲自给杨宸煮了那壶西湖的茶,倒于一侧。伴着散起的阵阵扑鼻而来的清香,杨宸只能想到,天下能做叔父如此者,独镇国公一人而已。

    论起身份,一个是大宁楚王,一个是镇国公府嫡女,最是门当户对;论其年纪,一个年方二九,一个年方十七,正是年纪相仿又正当婚配;论起才智贤德,两人皆有贤名之声;论起两人,一人更是先太后亲口所言英武最似先帝少年时的美谈,一人也有“慧只倾城,雪方倾国”的美言。

    一桩注定了从朝廷庙堂到江湖坊间都会在史书里引为良配的婚事,让杨宸的脑子有些出愣。

    宇文杰不知杨宸是不是被这五百万两的嫁妆给惊到了,坐在杨宸对侧,再次笑道:【1】

    【6】

    【6】

    【小】

    【说】

    “殿下,我宇文家的女子,可当得起这正妃”

    杨宸或许已经忘了,宇文杰,最是以面冷闻于庙堂,可今日为了宇文雪的婚事,已经在此,笑了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