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需要极大的信任才能将这么多银子交给杨光禄来打理,甚至叶长青在看账时都不太敢问得太细。
八方金典表面上是典当行,收典各种珍奇异宝,其中以金饰为多。而实际上它却是长安城最大的金融银贷机构。
甚至是经纬票号在八方金典面前也得低下一头来。
在长安城,杨光禄名下像这样的典当行共有八家,所以叫八方金典。
其中总行里却是分成了四屋,一屋是典,一屋是当,一屋是售,一屋是贷。
所谓典,就是质押但又区别于质押。房子、土地等等都在这里可以质押放款。
东西的物权虽然还是原主人,但是却得签下典契,留下房契与地契。
为了回笼资金,这些房子、土地会被第一时间租出去。
如果在限期之内贷款人还不上银子,除了要开始算他利息之外,那些固定资产后续所的收入也都会归典当行所有。
当,就是将东西押在当铺,付一定的利息拿到一些银子,等有钱的时候再凭借当票取回东西。
售,即是卖。有一些东西过了期限归了当铺所有,或是一开始就是死当。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能库存起来,而是应该赶快卖掉换成现钱,保证资金流的健康状态。
而“贷”则是以个人信用为标准,再以其它东西作为质押保证。
典屋与贷屋之所以是分开的,是因为典屋是面对一些平民百姓,而贷屋则是面对商贾的。
此时,刘永铭慢慢得走进到八方经典,山隹高却还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刘永铭踏进八方金典售屋里。
那售屋的看堂掌柜自然是认得刘永铭,当刘永铭一脚踩进来的时候,他便拉开伙计,自己亲自迎了出来。
掌柜卑躬屈膝地站在刘永铭侧身后,笑问道:“这是什么喜风把六爷您给吹来了,弄得小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您先坐先坐!小人这里刚进了一些上好的瓜片,您来一口尝尝,看看正不正!”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免了吧!清明都没到,有也是去年的东西。老了,不顺口!省点茶叶去糊弄别人吧!爷我要喝茶也不到你这里来!”
“是是是!六爷您什么没见过呀!您这边坐!”
掌柜连忙快步走到靠墙的椅子边上,用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而后请刘永铭坐下。
刘永铭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面。
掌柜侧过身,看着那一直跟在刘永铭身边的山隹高,问道:“这位大人,您……您也买东西么?”
穿着官衣来卖东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掌柜虽然见过许多世面,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那山隹高没好气地应道:“你做你的生意,不用管我。”
刘永铭也说道:“你不必管他,他爱如何就让他如何好了。别浪费本王时间了,去拿些好玩意来我看。”
“不知六爷要些什么?”
刘永铭说:“送给少女的首饰,花哨一些的好。像是……像是齐国的九凤翠玉冠那样的。”
掌柜的笑道:“六爷玩笑了,小人这里是有不少好东西,可那种宝物小人这里却是没有!”
刘永铭脸色一变,问道:“杨掌柜呢?”
刘永铭话一说完,那杨光禄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杨光禄夜里是在要黑市里做生意的,所以早上的时候一定是在睡觉,中午时分他才会起床。
而现在饭点刚过,刚好就是杨光禄来八方金典上班的时间。
杨光禄一进到八方金典,就听得小厮说刘永铭来了,且还去了售房。
所以杨光禄马不停蹄地就奔了进来,他一时房间便看到刘永铭坐在椅子上,甚至还看到长安乱府山隹高站在刘永铭的则边上。
掌柜见得杨光禄来了,连忙让到一边。
杨光禄先是向着山隹高拱了拱手,山隹高回了个礼之后便没有别的反应。
杨光禄也不过问,只是走到刘永铭身边问道:“六爷您如何来了?”
“寻点东西送给心仪的女子。像是九凤翠玉冠一类的东西。”
杨光禄却是不像刚刚那位掌柜那般失措,他笑了笑,转身在那掌柜身耳边耳语了几句。
掌柜轻点了一下头便退了下去。
杨光禄回到刘永铭的身边说道:“六爷,是有传闻说九凤翠玉冠从齐国宫中失窃,但具体哪里去了,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办法给您去淘弄。若是它出现在汉国,我必定给您弄到,当然了,如果是与官家相争,我却是……”
“不为难你,你记在心里即可了!”
杨光禄笑道:“多谢六爷体谅。我这里还有一些类似的宝物,希望能让六爷您看上眼。”
杨光禄说话的功夫,那掌柜带着一些伙计就走了过来。
那些伙计的手上各端了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却不是什么金银首饰,而都是一些十分另类的东西!
第一个伙计走上来,将托盘放在了刘永铭的面前。
杨光禄解说道:“六爷您看,这是玉笄,可不是簪子!是先秦时所制!即是古物亦是首饰。”
妇人之笄,则今之簪。
刘永铭不高兴地说:“可别是哪个古坟里刨出来的!我这是要送给心仪女子的,别弄得那般晦气。”
杨光禄笑道:“不是坑货!是山货!是一老农在开垦新田时从地里刨出来的,除了这个古玉笄,还有数个三脚陶罐,想来是古人用于烧水用的!绝非陪葬之物!”
坑货即是从墓穴里挖出来的。
而山货,则是一些旧址里刨出来的。
杨光禄把话说完,却见得刘永铭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杨光禄心中暗思了一下,耳中又听得刘永铭又说:“你杨光禄的话我还是信的。但也只是我信!若是让我知道这是黑坑里刨出来的,那可就别怪我了!你可别像那杜春琦一般老是想着坑我,你得说老实话!”
杨光禄脸色虽然不变,但心里已经将刘永铭的话回思了数遍。
他心里默念了几下“杜春琦”的名字,脑门灵光一闪,马上就明白了刘永铭的用意。
杨光禄笑道:“六爷放心,这东西的确是山货,若是有瞒,您可拿鞭子抽我,叫我不得好死。”
刘永铭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件东西就留下吧!”
杨光禄一招手,那伙计连忙退到一边,后一名伙计才走了上来。
那伙计托盘之上却不是什么首饰,而是一把女子的秀扇。
只是秀扇扇面是色的,上面点缀着一些宝石。
杨光禄言道:“六爷,这可是象牙织的!”
刘永铭一摆手说道:“拿走拿走!象牙这东西一老就发黄。那女子若是被我讨来做妻妾,哪天若我没空哄她,她见得这发黄的象牙,且不是想到自己人老朱黄,更加伤心了!那可是男人如何都哄不好的罪过!”
杨光禄笑道:“不至于!不至于!那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说的就是几十年以后之事!爱情可不是年轻时才有,老了也有!爱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得一辈子!”
“是是是!六爷您说的是!”
杨光禄连忙赶开那名伙计,又叫来另一个来。
“六爷,您看,这是一对翡翠镯,没有一丝的遐思,奢而不华,是件好东西呀!”
“留下吧!”
“我这里还有一件华胜,华胜者,强汉之首饰也。您放心,不是老物件,是今人仿的。这是一件绿脆鈿丝青鸟华胜,楚国工匠作做的。”
刘永铭点了点头:“留下吧!都没好东西了是吧?”
“这……”
刘永铭站了起来,言道:“行了,把那件古笄拿来给我带走。那件翡翠镯与华胜送到我王府去。翡翠镯给玥儿收,华胜钗给琇儿收。账去王府账房里结。记住了,定要帮爷我找到那九凤翠玉冠!”
“是是是!”
刘永铭说着便离开了这里,而那山隹高却又跟了上来。
刘永铭一点也没有理会紧跟着自己的山隹高,出了八方金典就又进了马车里。
山隹高跟进了刘永铭的马车,却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到了户部侍郎李裕的家门前。
李裕家的大门关闭着,但两道门联却是很显眼。
上联写着:南津震古踞六朝缩影。
下联写着,西陵硕今起三晋遗风。
这门联写得十分大气,甚至有些逾越的嫌疑,但陇西李家的确有这样的本事与气度。
刘永铭下了马车,便前去扣门。
而山隹高依旧跟在刘永铭的身后,不离不弃。
大门开出一条出疑,一个门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哟!六爷!您如何来了?”
“见过本王?”
小厮应道:“上一回您来过,小人自是认得。只是……我家李二卿上朝去了!”
这小厮想来也是陇家李家氏旁支的什么人,要不然不会用“我家”二字。
刘永铭笑道:“少来瞒来。他定是已经回来了。你跟他说我来找他也就是了!”
刘永铭说着便往里闯,那小厮哪里真的敢挡,只得半拦半就得由着刘永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