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来得很急。
应该是一路小跑的缘故,气息还有些起伏。
看见孤零零靠着墙壁一声不吭的纪年。
他快速走过去,“年年,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走,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纪年有些厌烦,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没事,不劳你费心。”
裴邵不放心,还是坚持,“去检查一下才知道。”
“我说了我没事!”纪年分贝拉高,“我离车祸现场八百米远,我能有什么事?
不用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说完,她视线越过裴邵,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柯雅。
眼中的厌恶更甚。
与纪年相处七年。
这还是头一回被纪年用这种语气吼。
裴邵有些怔愣。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拉开。
许宴急匆匆赶了过来,“年年,我听说剧组出车祸了。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
纪年弯了弯嘴角,“我没事,没有受伤。”
许宴松了口气,刚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了一旁的裴邵及柯雅。
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小舅舅?未来小舅母?你们怎么也在这。”
裴邵顿了顿,“我有朋友也在这个剧组,听说出了事,过来看看。”
许宴了然,“这样啊,那未来小舅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吗?”
纪年听见‘未来小舅母’那几个字,刺耳极了。
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她跟许宴说去楼下听个电话,等会儿上来。
再跟姜雨时打了招呼,便抬腿离开。
片刻后,身后有脚步声越靠越近,有人追了上来。
纪年还没来得及回头。
手腕被拽住。
裴邵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你跟小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次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再次被拿了出来。
纪年心里烦躁,面有不耐,“跟你有关系吗?”
“你们在交往?”
“算是吧。”纪年索性随口搪塞。
握着手腕的大手分明使了使力。
纪年觉得疼,皱眉反抗,“你弄疼我了!”
“你们不适合,立刻分手。”
“适不适合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要以他舅舅的名义来干涉我们吗?
人家妈妈都没说什么,你一个舅舅管得着吗?”
“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劣?”
“顽劣?”纪年听这词听笑了,“我一直都很顽劣啊,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没什么家教,顽劣不是很正常么?怎么?你现在才知道?”
这话显然有破罐子破摔的成分。
裴邵怔愣了一瞬,稍稍收敛神色,将语气放平和,“纪年,听话,别再胡闹。”
“谁说我在胡闹?我都二十多了,谈个男朋友是犯法了吗?
你就算是我的赡养人,也无权干涉我交朋友吧?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我未来小婶婶!”
“纪年!”裴邵掐了掐眉心,努力让自己冷静,“小宴跟你不适合。”
“他不适合,那谁适合?你么?”
“......”
纪年:“请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
还有,这七年花在我身上的钱,给我个清单。
收到账单后,我会如数把钱还给你。”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柔柔弱弱的嗓音,“阿邵,年年,你们在干什么呀?”
纪年看见那块狗皮膏药就觉得恶心。
她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视线扫在裴邵身上,“我的小婶婶来了,还不赶紧去哄?小、叔、叔!”
说完,她甩开裴邵的手,离开。
错身经过柯雅时,她连看都懒得再看柯雅一眼。
走到电梯口,碰上追下来的许宴。
许宴见到她,问:“你电话打好了?”
“打好了,我们上去吧。”纪年弯起嘴角。
“是不是还有人在那边?”
“无关紧要的人。”纪年挡住他的视线,将他拉回了电梯。
裴邵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满脑子都是那句‘无关紧要’。
很难想象。
这是那个成天喜欢挂在他身上,跟自己撒娇的女孩儿说出来的话。
更难想象的是。
他在看见他们俩拉拉扯扯进电梯的样子,心脏会疼得似要爆炸。
柯雅走过来拉他的衣袖,“阿邵,既然年年没事,我们要不要先回医院?”
裴邵回神,目光冷淡看了她一眼。
没吭声,抬腿往前走。
柯雅面露尴尬,片刻后,悻悻然追上。
自那次争吵后,裴邵对自己就总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
她只能受着。
谁叫她一门心思想嫁进裴家呢?
即便是委曲求全,打碎牙和血吞,她都得忍下来。
-
这场手术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
期间有不少医生和护士神色匆匆,在手术室里进进出出。
整个海城的专家都被调派了过来。
孙婷的情况很不好。
手术期间出现两次大出血,光是血袋就送进去好几箱。
终于,晚上十点,手术室灯熄灭。
护士推着病床缓缓走出来。
病床上,孙婷面容毫无血色,穿着蓝白色的病服。
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
头上缠了透明网纱,脸上还贴着纱布。
医生跟在身后,说:“患者颅内损伤严重,脑子里的血块已经全部清除。
错位的骨节也都接了回去。
先转进无菌监护室,应该这几天就会醒。
醒了之后观察几天,没问题再转回普通病房。”
顾沉舟点头,“辛苦你。”
“我们应该做的。”医生接话,“顾总,那我们先去忙其他事。
有什么问题,你们及时联系护士。”
“好。”
......
将孙婷送进监护室。
姜雨时悬在嗓子眼儿那口气总算松下来。
确认孙婷没什么事。
她随同顾沉舟走出监护室。
想起那场事故,她问顾沉舟,“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么?”
“还没有,应该是明天能出来。
放心,已经让剧组停工,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都得有个交代。”
姜雨时点点头,依赖地握住男人的手掌,“谢谢你。”
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今天能怎么熬过来。
男人笑起来,手指回扣住她,“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
两人在过道站了一会儿。
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
查尔斯风尘仆仆,走路时大衣还带着风。
姜雨时见到他很意外,“查尔斯医生?您怎么会......”
“姜小姐,您朋友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应该没什么事了。”
查尔斯点点头,道明来意,“其实我这趟,是专程过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