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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觉得头有点疼。

    眼皮很重,耳边有很多嗡嗡嗡的杂音。

    她费了好大劲,才努力睁开眼。

    视线里,是不太干净的白色天花板。

    吊着一盏黄色的老电灯。

    输液瓶正在滴答滴答往管子里输水。

    旁边拉了条蓝色的窗帘。

    鼻尖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哪?

    她不是被丢在那块田里了吗?

    怎么现在会在这里?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绵绵还很虚弱,抬手都没什么力气。

    只有那颗圆圆的小脑袋瓜,左右摆了两下。

    忽然,一张陌生女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

    长得很瘦,两边脸颊都凹了进去。

    头发扎在脑后,不少白头发混在黑发里。

    皮肤很黄,脸上有很多斑。

    满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痕迹。

    身旁还站了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

    那女人见绵绵醒了,立刻扯着粗厚的嗓子喊:“诶!醒了醒了!

    老李,这女娃醒了,是不是就代表她没什么毛病了?”

    “醒了吗?”

    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拿着听诊器撩起绵绵的衣服,往里探进去。

    冰凉的听诊器贴在皮肤上。

    绵绵忍不住抖了一下。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

    被称作‘老李’的医生抬头,“没什么大问题,开的药回去继续吃,巩固一下就行。”

    妇女闻言,连忙点头。

    老李看了眼浑身都是泥的绵绵。

    接着将一直不吭声的男人和妇女拉到一边,问:“狗蛋爸妈,这女娃哪来的?”

    狗蛋妈还没回话。

    狗蛋爸老实巴交地回:“从田里捡——”

    话还没说完,狗蛋妈立马打断,“还能从哪来的?跟你家招娣一样来的。”

    说完,她还掐了把男人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说话。

    老李眸色微微一动,低声问:“也是买的?”

    “可不?”狗蛋妈回。

    “也打算招娣呢?”

    “狗蛋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再生一个,俺们两口子老来谁养啊?”

    老李闻言,没再说什么。

    在这座大山里,买/卖/人/口不是什么稀奇事。

    大家都见怪不怪。

    走前,老李交代,“这女娃身体还没好全,回去别饿着人家。”

    “哎呀,俺知道的。”

    -

    从卫生院出来。

    狗蛋爸将昏昏欲睡的绵绵放进背篓,背在身上。

    狗蛋妈再次嘱咐:“回村子里别乱说话,不管谁问都说是买的,别说是捡的。”

    “为啥?”

    “你怎么那么蠢?大家都是买娃,相互才会帮衬。

    你要是说是捡的,往后万一有人来找,村里人也不会帮咱们!

    再说了,她去卫生院打针拿药也花了俺们不少钱,算起来也算是拿钱换的!”

    “行吧。”狗蛋爸想了想,又问:“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女娃?”

    “狗蛋那个样子,以后讨不到媳妇的。

    这个女娃长得好看,再养几年,等大了,许给狗蛋做媳妇。

    这样俺们老两口也有人养老。”

    狗蛋爸向来是个没有主意的男人。

    听见媳妇这么说,自然没什么意见。

    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穿过一条条蜿蜒的山路。

    两人走了快四个小时。

    终于赶在天黑前,走回了家。

    那是一栋破得不能再破的土房子。

    院子旁有个被围栏围起来的狗窝。

    大门敞着。

    门口坐了个约摸十来岁的男孩儿。

    目光呆滞,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身上脏兮兮的。

    脚上还绑了铁链。

    铁链的另一头,拴在门把上。

    这是他们的儿子,狗蛋。

    自小有智力障碍,被村里人喊说是傻子。

    看见父母回来,狗蛋嘿嘿嘿地站起来,张牙舞爪地笑。

    狗蛋妈连忙从背篓里抱起绵绵。

    强行把孩子弄醒。

    推到狗蛋面前,“儿子,你看,妈给你找的媳妇,喜不喜欢?”

    “嘿嘿嘿......媳......媳妇。”

    狗蛋留着口水,目光呆滞地往前走。

    伸手,摸绵绵的脸。

    绵绵睡得迷迷糊糊,见这个情景有点害怕。

    下意识往后躲。

    狗蛋妈立马拦住她,把她往前推。

    狗蛋如愿以偿,摸到绵绵的脸。

    接着用力就揪起。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绵绵捂着脸,疼得哇哇哭出了声。

    狗蛋爸连忙将人分开。

    狗蛋妈在旁边骂骂咧咧,“不中用的东西,哭什么哭?

    那是你以后要嫁的人,摸一下你怎么了?”

    绵绵哪里听得懂这些话。

    半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看着狗蛋妈,“绵绵想回家......

    绵绵要找爹地,找姜阿姨......”

    “什么爹不爹弟不弟的?!”狗蛋妈不耐烦,“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回哪个家去?

    还有,从现在开始你叫小花,听明白了吗?”

    绵绵哭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吱声。

    面前这个阿姨很凶。

    跟之前打她那个瘸子一样凶。

    她不敢不听话。

    怕阿姨会像那个大坏蛋一样拿棍子打她。

    只得抿着嘴巴默默掉眼泪。

    ......

    晚餐。

    绵绵是没能上桌的。

    她端着碗,孤孤单单地站在一旁。

    家里的凳子不够。

    狗蛋妈让她站着吃。

    绵绵被打怕了,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

    只能默默地听话照办。

    吃完饭。

    狗蛋爸问狗蛋妈,“就一张床,小花睡哪里?”

    “大黄的窝不是挺大吗?先跟大黄挤一挤。”

    “你让小花睡狗窝?”

    “不然呢?那你说能睡哪里?

    难不成让狗蛋睡狗窝吗?”

    “......”狗蛋爸咽了咽口水,“行吧,你安排吧。”

    这一晚。

    绵绵被安排睡在狗窝。

    好在大黄狗晚上不睡觉。

    拴着链子站在狗窝外面,走来走去。

    山里很冷。

    绵绵盖着狗蛋爸拿来的薄衣服。

    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鼻尖还能闻到狗窝里那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黑暗中。

    绵绵默默流着泪。

    她真的好想爹地。

    好想奶奶,好想姜阿姨。

    她想回家,她不想当小花,一点也不想。

    -

    三日后。

    姜雨时和顾沉舟准时出现在了研究所。

    裴邵明显是在研究所里熬夜工作了的。

    一脸疲惫,下巴上甚至还冒出不少胡子。

    顶着憔悴的脸,裴邵将报告递给顾沉舟,“已经确定,两组DNA确认属于父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