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弦月端着盘子从二号桌回来的时候,还满头雾水。
“这家伙谁啊”她道,“说话这么拽”
“呃……”小白似乎沉默了一会。
“他,他以前好像不这样对你哥说话啊。”
左舟依旧还在那里炒着菜,祝弦月看了眼,对方也没有抬头的迹象。
她微微的扬了扬眉毛,却也没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开始偷偷观察那个二号桌的客人。
这人身体很健壮,手臂上有一块很大的伤疤,面容很坚毅。
虽然这么说有点刻板印象,但是这老哥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当兵的。
“现任第号特种部队营长,杜怀英。”小白道,“以前他曾经在你哥的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身手还算不错,就是人莽撞了点。”
“哦这样……等等,第号特种部队”
祝弦月神情忽然凝重。
“是错觉吗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我听过呢”
她在突然沉默的小白面前,开始疯狂的回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然后,祝弦月的耳边就渐渐的回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种沙袋训练方式,简直跟六十四号特种部队那群没脑子的家伙一模一样。”
……
祝弦月的眼神忽然变的暧昧不明了起来。
她用皮笑肉不笑的语气对小白说:“我说怎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我往身上绑沙袋的时候,你用来嘲讽我的那个部队吗”
“怎么了我嘲讽有什么问题吗我本来就觉得那种往身上绑沙袋的训练方式很笨吗。”小白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声音又忽然小了下来。
“但是这家伙以前也没这么笨啊。”
祝弦月看了眼在那边炒菜的左舟,还有喝酒的杜怀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说起来,小白,我现在有个新的想法,你想知道吗”
“什么想法先说出来听听。”
祝弦月靠在墙边看着杜怀英道,“不得不说,这家伙应该不是有意的,不过我对他可没左舟那么有耐心。”
“那不如来给他一点小小的惊吓”
杜怀英喝完了好几杯酒,当他正想给自己再倒上一杯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左舟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终于舍得从你那个柜台后面出来了”他道。
左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那叠菜放到了桌子上。
“我还以为你要守着你的灶台,在那里待到天荒地老呢。”
杜怀英调侃的说道。
“哪有,老战友见面,岂不是要好好的叙叙旧吗。”
左舟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个空杯,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最近怎么样”他仰头喝下一杯后忽然问。
“变的比之前还要差一点。”杜怀英喝了口酒道。
“你也能猜到的吧,那家伙走了之后,边境最近根本没人愿意接手,大家都觉得那是个烂摊子。记”
“烂摊子”左舟喝了口酒,嘴边忽然带上了一丝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冷笑。
“烂摊子不是也撑了这么久吗那家伙留下来的那些家底还不赖嘛,被别人搜刮了那么久,还没有败光。”杜怀英大大咧咧的道。
“呵。”左舟听见这句话,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正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看见祝弦月从拐角处拐了过来。
杜怀英似乎也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祝弦月,却又闭了嘴。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停止了这个话题,开始安安静静的喝酒。
“老板,孙姨让你晚上给她炖一锅鲤鱼送过去,要六斤的。”
祝弦月手里捧着一口大锅走了过来,她把锅“咚”的一下放到了柜台上面。
这个饭店接的基本都是附近左邻右舍的单子,有些人家不想用饭店的餐具,所以干脆会把自己家的锅碗瓢盆拿过来。
孙姨是鱼类的狂热爱好者,她就是鱼类的超度之神,吞噬了无数死鱼罪恶的灵魂。
祝弦月现在身穿着店内围裙,两只手上全都是水,一副再敬业不过的店小二模样。
她随意的把湿了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左舟。
左舟嘴里那口酒还没咽下去时,旁边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哎呀,你老板正在跟人家喝酒呢,你没点眼力见吗”
杜怀英骂骂咧咧的道,“你这个伙计从哪找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左舟喝酒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祝弦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围裙,看起来有些尴尬的问了一句,“呃,那你们先聊着……我先回避”
“这不是应该的嘛还用问,赶紧走,顺便把这几个酒瓶子拿走吧。”杜怀英没等左舟发话,就相当随意的把桌子上的几个空酒瓶递给了祝弦月。
“下回有点眼力见,人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会来事。”
杜怀英嘀咕了一句,转过头来,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左舟道,“说到哪了”
左舟定定的看了他半天,才把自己嘴里的那口酒咽了下去,“说……说到家底的事。”
“家底,对了,家底。”杜怀英看着左舟,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
“唉,我说,你难道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待着吗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左舟喝着酒道,“退休后来这个地方开小饭店不是挺好的嘛”
“当年咱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可没想过退役以后还能来开个小饭店的事。”
他的声音慢慢的陷入了回忆。
对面的杜怀英听了他的话,似乎也跟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对啊,当年我记得,咱们几个谁都没想过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那时候想到退役以后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银河,星星,巨鹰,都死了,现在剩下的老朋友也不多了。”
记“对吧,你也知道。”左舟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道,“所以,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现在年纪也大了,没那么多念头,只想着好好的把我闺女养大而已……”
杜怀英沉默了一会,却突然打断了左舟。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像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左舟抬了抬眼。
“你跟上面那些家伙不同,你眼睛里的火,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灭过。”
左舟一边笑,一边喝了口酒道,“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个粗人,不懂他们那些人在搞什么,就连你为什么要退役,我其实也搞不太清楚……”杜怀英道。
“不过,你来的这个地方真的不好,就算你是想找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来伪装行踪吧,但是老熟人想找你都不方便,想说些什么,还得背着外人说。”
左舟喝着酒,对杜怀英的话无动于衷。
“喂,你别装的这么无所谓的样子行不行”杜怀英道,“就像你刚刚那个没眼力见的伙计,我说个话还得特意背着他。”
“你下回找伙计,我那边退役的手下多的是,各个都身强体壮的,保护个小文不是轻而易举。”
“……”左舟喝了口酒道,“这你就不用管了,话说回来你到这到底是干嘛的你长的凶神恶煞的,坐在这里影响我生意。”
“哦。”杜怀英听左舟这么一问,才想起来了什么,“我来这里当然是有正事了,看你只是顺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神神秘秘的道,“这事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还挺邪乎,最近上头那群人被这件事折腾的够呛。”
“我现在已经不在役了,你随随便便透露这些东西,真的没问题吗”左舟道。
“哎呀,跟你透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杜怀英丝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这才退役几天啊,别装了。”
“你知道破晓组织吗”
“破晓”左舟愣了一下,“没听过。”
“今年开始,从贫民窟里兴起的一个盗贼组织。”杜怀英喝了口酒说到。
“据说有不少贫民窟的人都偷偷加入这个组织了。”
“这次声势浩大,跟之前几次贫民窟兴起的盗贼团伙不同,这次的团伙还蛮让人头疼的,你住在这里,都没听说过”
“我才来这住几天啊。”左舟有些无语的道,“况且这附近也不算是多么穷的贫民窟吧,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贫民窟边界。”
“算了,这无所谓,反正最近,我要好好留在这里探查一下这个组织的消息,没想到你做饭手艺还不错,最近我可能经常要来这里蹭饭了。”杜怀英道。
“没问题,只要你带钱来就行。”左舟道。
“只不过我有个疑问,这么点事,有必要出动你一个营长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既然上头下了命令,那我们这些底下人当然要执行了。”杜怀英道。
左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了一阵惊呼。
他抬头一看,祝弦月正在跟一条鲫鱼王进行着争斗。
双方的战斗堪称惨烈。记
祝弦月首先对鲤鱼王使用了斩首,效果显著。
但鲤鱼王没有倒下。
它在第二回合中完全不顾自己身首异处的状态,倔强的咸鱼突刺,弄的周围鲜血四溅。
厨房一时之间如同人间炼狱,让人惨不忍睹。
“你这到底是哪招的伙计啊!”杜怀英没忍住又骂骂咧咧了起来。
“连杀个鱼都不会我就没看见过这么笨的伙计了!”
他站起身来,刚想朝厨房过去的时候,却忽然间被左舟一巴掌拍到了肩膀上。
而且,左舟的这一巴掌还十分用力。
杜怀英能够感觉到这一掌中蕴含的能量,硬生生的把他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给压的坐了下来。
他那一刻觉得有些奇怪,刚想说什么,却被左舟打断道,“你先在这里坐着吧,我去厨房收拾收拾去,这个时间点也该做鱼了。”
“你去吧。”杜怀英道。
“对了,最近,你最好多备点药。”左舟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我想想应该备点什么啊……绷带止痛药,跌打药酒什么的。”
“……你咒我呢我没事备那玩意干嘛”杜怀英无语的道。
“嗯,该怎么说呢。”
左舟沉吟了一下,忽然对着杜怀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任务期间,有备无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