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顾珩念叨过想参加考试的事情后,没几天,顾珩就回来跟她说了,说顾云开发电报过来了,电报里说:恢复高考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据说,上头对此很重视,已经召集各路的学者们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似乎就是在研究恢复高考的可行性。
顾珩回来给媳妇儿说这事儿,自然是只说了结果,其中隐瞒了顾云开长篇累牍的叙述和抱怨自己辛苦的过程。
要顾珩说,顾云开就还是太闲了,他记得他去县邮局收电报的时候,邮局工作人员一脸看有钱人的表情看着他。
看的他老不自在了。
顾珩那时候就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顾云开这小子指定又干蠢事了。
结果事实如此,一个字三分钱的电报,他罗里吧嗦说了几百字。
实在是过于奢侈了,这钱不要可以给他啊,再不济给他侄女侄儿子们买点吃的喝的也成啊,居然浪费在了他的废话上。
这里可是澜山县,不是华都,地方小的很,平日难得有人收电报的,更何况,居然收电报能收几百字?
搞得人家跟看猴子一样看他。
顾珩吐槽顾云开的时候,浑然忘记姜娴在华都参加活动那会子,他可比顾云开夸张多了。
那是几乎每个月都发电报的那种,每次发电报的字数绝对不亚于顾云开发的电报。
自家男人的话,姜娴自然信的,心里好比吃了定心丸,真的开始拿起书本,复习起来。
姜娴这人做事很踏实,要么不做,做的话,她就是精益求精的那种。
为此,她更是谢绝了一切户外活动,除了上班呢,甚至连跟陈阑珊学戏曲呢都准备停了,一门心思在家忙着复习呢。
这件事是大事,肯定要和陈阑珊说的,姜娴本以为师傅会不乐意呢。
毕竟,若是去上大学,意味着她就不在她身边了。
她可是陈阑珊的养老徒儿啊。
虽然,在姜娴心中,她永远不可能丢下师傅不管,陈阑珊于她如同另一个父母。
可,上大学自然不在澜山县了,至少有几年,她肯定是不在师傅身边的。
不过,既然做了决定,哪怕心有顾虑,姜娴也会去做。
但,和师傅提起这事儿,难免心中忐忑。
没想到,陈阑珊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起了她自己个儿的事情,说她曾经遇到个坏男人,她跟中了毒一样,偏要跟着坏男人跑,不管父母,不顾家业,学业更是谈不上了……
姜娴一听,吃惊的抬头看着陈阑珊。
虽说师傅有很多传闻,这些个故事,姜娴其实不是没有听到过风声。
尤其是去华都,接触了戏曲行业,算是浅浅的入了这个圈子,听到关于师傅的传言更多了。
说来,陈阑珊为了男人抛弃一切最后反倒被抛弃的事儿,在戏曲界很有名,但人人说起她,给的评价都不好。
善良些的保持缄默,私下里嘀咕两句,不善良的言辞刻薄,甚至据说,还有她曾经收的徒儿疯狂的踩她,泼她脏水。
姜娴没见过陈阑珊收的那个徒儿,也没人当着她的面乱传传闻,但,在华都她并没有避讳过她是陈阑珊徒弟的身份。
人无完人,陈阑珊的众叛亲离是她识错人的代价,她在澜山县是如何自我惩罚的,姜娴也看在眼里。
她不同情师傅,但尊重她的选择。
一个人的功过,只要她不触犯法律,不影响其他人,那就是她个人的事儿,她没资格去评说她。
但饶是这般,这也是她第一次听陈阑珊突然如此淡然的讲这一段经历,实在是猝不及防,意料之外。
她预判过师傅听说她要去考大学的反应,却没料到她会用自身经历来鼓励她。
姜娴吃惊的模样太明显了,虽然依然很美,但还是把陈阑珊逗笑了:
“你这么吃惊干什么?你以为我会阻拦你么?”
“怎么会呢,我在澜山县过得挺好的,以后就在这儿安居乐业了,虽然我当你是养老徒儿,但也不会束缚你进步的脚步啊。”
陈阑珊似乎特别有倾诉**,亦或者是既然说起了往事,她便有再多说些的冲动:
“如今世道之中,在各行各业,好像男子比女子更容易出人头地。”
“但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我以前在家族的戏班子里的时候,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女子从来都不比男子差,有的女子她自己甚至天然觉得自己不如男子,这肯定是不对的。”
“姜娴,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姜娴看了看陈阑珊,思忖了一刻,见陈阑珊没有提醒她的意思,她便道:
“应该不仅是优越的学戏曲的外在条件吧,师傅看中的许是我的性格?”
陈阑珊点点头,赞许的看了姜娴一眼,就是这般,不卑不亢,美丽却不柔弱。
哪怕光是看外表呢,这女孩儿举手投足之间,就是有一种棱角和气势。
很独特也很有锋芒。
和时下许许多多的人都不同,也和她不一样。
人总是会被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吸引,姜娴的生气勃勃,和遇事百折不挠的品质,都让陈阑珊欣赏,也触动了她本来以为死寂的心。
“其实,这几年,我在你身上也收获了许多,师傅要好好谢谢你的。”
若不是姜娴在她身边,她从她这儿学艺,她看着自己这个徒儿的行事做派,消磨那段漫长的自我惩罚的孤寂时光。
从而从这些个师徒相依的岁月之中汲取养分,陈阑珊不知道自己还要花多少年才能淡然的说起这些往事。
如今,她竟然心中已经能够平静的看待了。
说着,陈阑珊当真站起身来,硬是斟了杯茶塞到姜娴手中,她自己也举起杯子:
“咱们以茶代酒,庆祝你追求进步,往后啊,师傅对你就一个要求,不要磨灭你的棱角,还和现在一样,就很好。”
姜娴眨眨眼,眼中有些许的泪意,举杯和陈阑珊碰了杯,一口饮尽,算是答应了。
要不说她很喜欢华国,已经彻底的把自己融入华国了呢?
真不能怪她意志不坚,以前在澜国,她其实就是个冷心冷肺冷血的人嘛。
结果到了这里,遇到的都是这样为她着想之人,她何德何能?
大约她的人生就是这般排列的吧。
前头,她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了,所以为了奖励她,老天爷才送了她这样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