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月色,他们也不多做休息,在确定这股日军的装备武器配置之后,夏远便带着三人继续赶路。
“日军的左翼右翼很有可能也存在日军,让川军团在林子中埋伏,不太现实。”
夏远思考着,七百多人的川军团,只有一半人有枪,对付一个大队且装备精良,又拥有自行车和摩托车的日军,是一件几乎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日军左翼右翼的情况,这股日军如果是孤军深入还好。
但一旦拥有左翼右翼的掩护,川军团和日军碰撞上,左翼和右翼能够很快的支援过来,甚至合围川军团。
“按照日军目前的追击速度,估计后天就能够抵达边境,这么快的速度,不知道虞啸卿能否反应过来。”
夏远心里思考着,这不是在为虞啸卿考虑,而是为禅达的百姓,为渡过怒江防线的溃兵。
原著中,日军追击的速度就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仅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横跨了半个甸缅,追击到了边境线上,虞啸卿甚至连边境线上的防御工事都没有弄好,日军强渡怒江,成功率非常高。
虽然不想管虞啸卿,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是最后一批溃兵,身后就是紧咬着他们不放的日军,一旦他们撤走了,南天门上没有布防,日军就能够通过南天门,向禅达发起猛烈的进攻。禅达沦陷,按照日本鬼子的残忍,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禅达的百姓。
夏远一边赶路,大脑一边飞速运转着,日军咬得这么紧,他们又在撤退,如果川军团不按照剧情撤退向南天门,这股日军就会进入南天门。
“等等!如果按照剧情的日军兵力,这股日军一定存在左右两翼的!”
夏远目光顿时一凝,他想清楚了,一切都思考清楚了,日军驻守南天门的可是一个联队的日军,而他们遇到的这股日军仅仅只是一个大队,其他日军的兵力呢?很显然是从其他方向追赶过来,最终在南天门汇合,进攻禅达。
“该死!”
夏远忘记了,他只顾思考着如何让川军团活下去,却没有想到他带走了川军团,禅达的百姓怎么办,禅达的人民怎办。
日军渡过怒江,在禅达驻守,等到甸缅的日军通过怒江进入禅达,能够直接从后方大本营威胁到整个中华大地。
夏远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如果真的带走了川军团,仅仅依靠着这群溃兵,绝对是抵挡不住日军一个联队的进攻,甚至连工事都没有修建好的虞啸卿都未必能够顶得住日军这一个联队的进攻。
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夏远靠在树上,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带着川军团前往和顺镇打游击,任由日军占据南天门,进攻尚未立足的虞啸卿坚守的禅达,其后果就是日军撕开虞啸卿在禅达的防线,通过怒江进入禅达,后果会是什么,他也无法预料到,只是从日军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一桩桩罪行来看,日军不会放过禅达的百姓以及溃兵。
而带着川军团前往南天门阻击日军,那么他在甸缅打游击,甚至先前制定下来的‘零敲牛皮糖’的方案也将无法实施,他们又会走上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老路,最终是川军团的覆灭为虞啸卿争取到了巩固怒江防线的时间,和日军隔江相望。
夏远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川军团是他从收容站里走出来并拉扯成现在的规模,而面对日军一个联队的进攻,也许他能够守得住南天门,但川军团绝对会在这场阻击战中死亡。而如果不去南天门,南天门门户大开,撤退的难民没有时间渡江,虞啸卿没有时间巩固怒江防线,日军一个联队的进攻,一个团是守不住的。
最终禅达沦陷!
他睁开眼睛,看着带着希望的要麻和不辣,以及再次恢复信心的喜娃,手心手背都是肉,割一刀他都疼。
去南天门,他不是为了虞啸卿,而是为了禅达的百姓,却要放弃他一手带出来的兵。而不去南天门,川军团或许会按照他的规划,在甸缅同日军周旋,而进入禅达的日军呢?
夏远把三人叫了过来,说道:“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需要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来换取禅达人民的安危,你们愿意吗?”
三人愣了一下,要麻道:“团长,你在说啥子,什么愿意不愿意。”
夏远道:“日军追的这么紧,而且我推断追击溃兵的日军不止着一个大队,而是一个联队,只是他们分成了左中右三条路线进行追击,最终他们会在南天门汇合,而你们也看到了,溃兵不成战斗力,日军又追的这么紧,溃兵没有时间渡怒江,最终他们会全部死在怒江的南天门上,而日军呢,他们就能够顺着南天门,渡过怒江,进入禅达。”
他并没有隐瞒:“日军一个联队,两千多人,配置各种口径的重炮,又拥有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而驻守禅达的仅虞啸卿一个团,他们怎么能够挡得住日军一个联队的进攻。”
他的声音沉默,说道:“而在甸缅能够形成战斗力的部队,只有我们这一支部队了。”
三人沉默下来,不辣说:“王八盖子滴,我们当兵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团长,你做怎么打,我们就听你的!”
要麻也道:“我们是军人噻,就是服从命令!”
喜娃声音带着沉重:“团长,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吃了一路的败仗,给家乡父老丢点了。”
他又问:“如果能守住禅达,他们会看得起我们不?”
夏远抬头看着他们:“会的,他们会把我们当做英雄!”
不辣笑着扭头对要麻道:“打了一辈子败仗,还能当英雄,那这个英雄我是当定了。”
要麻道:“就是噻,宁愿当英雄,也不能当狗熊。”
夏远目光带着一丝坚定:“我在收容站的时候,就曾说过,会带着你们打胜仗,并且带着你们安全的回来,那我一定会做得到的!”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道:“走,我们现在出发!”
虽然他的内心依旧是纠结的,但三人已经给出了答案,在见到日军这股追兵之后,夏远回忆起了电视剧中的剧情,是前去和顺镇,放弃驻守南天门,还是在南天门上,同日军进行一次惨烈的战斗。
“两个营的部队,未必不能够坚守住南天门!”
夏远目光微动,他在上甘岭上,带领着一个班能够顶得住美军的疯狂进攻和狂轰滥炸,就能够带领着一个营,顶住日军一个联队的疯狂进攻。
“中国人的脊梁,不应该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丢掉。”
夏远目光带着明亮的光芒。
白天。
龙文章看着路边那块碑,上边标志着离中缅边境还有还有若干公里,他转头看看身后,枪炮声隐隐约约从远处的深山之中传过来,跟随在他身边的是一群拼命让自己显得铁血一点儿,冷库一点儿的大小孩,一路走来,加入川军团的溃兵数量已经从七百多人来到了九百多人,已经有一个团的规模,龙文章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自己从一个小兵卒成为了一位千人队伍的副团座。
孟烦了把望远镜递给了龙文章,并指了一个方向,龙文章冲着那个方向在遥远的被我们抛在身后的山峦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人影,他们大概也在看川军团,枪刺上飘着小旗子,那是终于学乖了的日军斥候。
双方都鞭长莫及,隔着很远,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是很难追上来,龙文章也懒得再去观察,日军咬得死,后方还有不少溃兵,他们已经算是走在最前方的一批了。
“到了你们认得的地方了吧?”
“前边那座山就是中国的山,因在西南边陲而称作南天门,下了南天门就是怒江,有一座桥叫行天渡,过了行天渡就到了禅达。”孟烦了特意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来时的地方。”
“沿着怒江往东边,就是和顺镇,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孟烦了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团座还没有跟上,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龙文章回头道:“不等了,我们在和顺镇等着他们。”
他又道:“那也是我来时的地方。”
他又开始冲着溃兵们嚷嚷道:“别落下了,都跟上,前边就是我们的祖国,我们要在我们的祖国和日本鬼子周旋,如果我们都失败了,谁还能挡着小日本,所以我们必须挡住他们!”
绝大多数人走的非常快,身后的枪炮声就像是催命鬼一样,不断地催促着他们前进前进,一刻都没有停息。
踏上了自己的国土,溃兵们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将士们归心似箭,但他们又明白,自己撤回了国,日军也就能够跟着他们的屁股进入到自己的国土内,他们也明白,接下来会有一场场恶战在等着他们,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也许在加入川军团的时候,也许在登记入册的时候,也许说道自己的战友为战争的胜利而和日军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转变。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阿译在书本上的第一章写下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孟烦了这次走在了队尾,和龙文章以及从收容站里走出来的老溃兵们一同,他们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似乎期待着拿到那道身影的出现。
康丫说道:“就不该同意让团座去,日本鬼子在后边打的那么激烈,现在连我们的团座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蛇屁股道:“闭嘴。”
康丫问:“咋啦,还不准说说啦,没听到从后边跑过来的溃兵们都说路上遇到了团座,团座三个人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日军的追击部队动作很快,杀人也不眨眼,一边走一边开枪,要是团座和他们脸对脸碰上”
豆饼有些伤心的看着身后:“要麻哥”
先头部队已经络绎不绝的下山,他们缓缓地行进中又看到了路边那个女人,她又脏又累,披头散发下半遮半掩着一张略显精致的脸庞,身上的衣着虽然破旧肮脏,但仍能够看出来以前她的生活很好。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干净的小孩,约么五六岁的样子。
路过的溃兵们看着她,一个是因为异性引起的必然的好奇,另外一个就是她身边摆放着一具死人的尸体,一个上了年纪,须眉尽白的老头子,看衣服生前的家境应该不错,但衣服上的泥土彰显他们生前是没少折腾。他跟溃兵们一路走来司空见惯的难民睡觉一般的躺在路边,但他的头下垫着衣服卷,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死了。
而且女人嘴里还念叨着:“过路君子,谁能帮帮我丧了我的公公?过路的君子,谁能帮帮我丧了我的公公?”
蛇屁股戏谑的捅着孟烦了的肋骨:“过路君子,过路君子。”
孟烦了说:“滚滚滚!”
“谁能帮我丧了我的公公?”
她不停的念叨着,牵着身边的孩子,神色中透露着一股路边难民和溃兵们身上经常能够看到的麻木,她每隔几秒就会念叨一边,但瞧起来就像念天上掉馅饼一样不抱希望,她看着并不悲伤,看起来很平静,神色带着一股麻木。
那种麻木是他们经常看到的,溃兵们自然而然的忽视掉了这种悲伤。
她的孩子并不悲伤,很亮的眼睛让溃兵们明白这小家伙平日里绝非会像现在这样的安静,他就这样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溃兵们,那是连孟烦了都看不出来的眼神。
一道命令从队尾的龙文章口里喊叫出来,传到了队首,近千人的长队已经让他们看不到队首,排成了一条长龙,声音被一名名士兵向前传递着:“停下来原地休息!停下来原地休息!停下来原地休息!”
伴随着命令的传达,长龙一般的川军团停止了下山的脚步,躺着,坐着,靠在树下的,各种姿势的休息着,有人手里有枪,有人手里没枪,他们都带着一股劲儿,或者是一股信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