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侵晨之客(二)
冬日清晨,雪霁深寒。
一支素色纸鸢在半高的天际由北风撕扯着狂舞,支撑了没一会儿便一头栽下再不见踪影。
哪有人冬天放风筝的。济北王府的下人们看了好一会儿新奇事,又散去忙工,卓思衡则在他们身后不远朝着墙外方才风筝跌坠的地方看了不知多久,直到略觉冷风侵衣,才合领而去。
虽比计划中慢了两日,但也未有失策。卓思衡爱极了一切了若指掌且应付裕如的感觉,这种时刻,他常常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澎湃,好像他所掌握的是比权力更值得贪恋的东西:
规律与规则。
他回到房间,换上官袍,备好所需一切,略调整了面部总是那么平静温和的表情,由自己去完成在所有的按部就班后最重要也是变数和危险最大的步骤。
济北王自卧居晨起已用过早膳,他刚问过亲信是否帝京有越王的消息传来,得知无有正纳闷时,却听一阵喧哗自外入内。
“谁敢在王爷内苑喧哗!”心腹亲信怒道。
外面跑来一婢女急回:“是在府上做客的卓大人,他说……他说要面见王爷,还说……王爷……王爷意图谋反扣押太子,欲要行……行什么七八之乱……”
此言一出,济北王额角顿觉湿凉,人也是一阵眩晕,他匆匆罩好外袍朝外走去,卓思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济北王,你欲为贼臣,以私而乱天下……”似乎因有人推阻,声音在此断续,而后又接上前言,“太子殿下贵为国本,你竟软禁东宫动摇天下,其心可诛……放开我……让我……”
“你住口!”
济北王抵达内苑的前厅时,世子刘伦刚带着人来收拾局面,他满面赤红青筋外露,仿佛是要领王府府兵十余人欲与卓思衡火并。
“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济北王略定心神,用目光制止儿子,驱散厅内拦着卓思衡的内卫与其余府兵,只余三人在内才缓言发问。
“这话该我问王爷才对。”卓思衡一改平日春风润物的细腻言辞风度,一转尖锐凌厉道,“殿下已在贵府逗留近十日了,每每欲走,你们父子均有话术挽留,昨日太子殿下欲要离去,你们又说近日王府准备祭祀希望殿下能以尊体主仪上宾,简直荒谬!太子殿下与你们家的渊源追溯已至太宗一朝,多代相隔,你们祭祀父祖又与太子何干”
“大胆!”刘伦觉得这话太过于冒犯,新仇旧怨叠加,顿时被激怒而道,“我们刘家的事情,关你何事你不过是刘家的一条狗罢了,从前做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时便对本世子吆五喝六,如今竟对皇家家事指手画脚,卓思衡,你简直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的人是你们父子才对。皇家无有家事,皇家的家事便是天下事!你们拘禁东宫苟意昭然,我身为朝廷命宫缘何不能置喙今日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不然我立即杀出去叫人来救太子殿下离开!”
卓思衡凌空一指,气势逼人,济北王伸手制止欲要再叫人入内的儿子,心道越王殿下的消息还未有,大抵今明两日也就知晓殿下是否已顺利抵达帝京,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再行拖延之计才最为稳妥,于是压抑怒火轻声笑道:“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若想解除误会,现下就放太子殿下离开!”卓思衡在声音气势上节节高升,从之前的质问到此时的命令,显得十分强硬。
“这……可这明明是太子殿下自愿留在本王府上的啊……”济北王无奈摊开手掌,“殿下愿意赏光,难道本王还能拒绝不成若是殿下想走,那本王即刻送殿下与大人上路便是。来人呐,请太子来此。”
屋外的内卫得令离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然而只有他一个人。
“回禀王爷,太子殿下昨日豪饮不胜酒力,无法将其唤醒。”
刘伦冷笑一声,济北王则捋着胡须含笑道:“卓大人,您看……这绝非本王不愿太子离去,实则太子乐不思蜀啊……”
“乐不思蜀世子在帝京才是真的乐不思蜀,水龙法会上贪迷美色,以至于犯下逆谋行刺的助恶之罪。”
从暴躁到平静叙说,卓思衡极快的转换让济北王父子楞在原地,而他口中所言之事,也让二人面色变至同一种苍白。
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真相,卓思衡换过面孔,垂眉而笑道:“其实除了要挟你们的越王,我也知晓此事。那日行刺事出蹊跷,刺客本是新晋宫女,没有资格随驾前往水龙法会,可她却在几方通融之下得以前去,旁人都以为是有同党密谋,但禁军查验过后绝无同党襄助,那就有趣了,这位貌美刺客是如何有人给她疏通关节能得到这份美差的呢”
刘伦面无人色,嘴唇翕动,却一个辩解的字也说不出来。就连自诩老谋深算的济北王也因卓思衡突然发难而始终脑海一片空白,但他还是率先反应过来道:“卓思衡,你见理不在己处便准备含血喷人么”方才的儒雅端厚老者形象已是荡然无存。
“我这些话里确实含血,但却是皇上和皇后的血。”成功撕下二人的假面,卓思衡觉得已成功一般,他不为恶言所动,依旧一副闲适的模样笑得人心里发慌,“世子为美色所贿,以为刺客是愿意攀附自己,于是想办法让她可随驾前往行宫,不料实则为刺客所利用,让其可自由出入宴席,最终实施行刺,导致帝后险些崩殂,犯下滔天大罪。”
“你……你胡说……你不可能知道的!”刘伦退后一步,若不是有他老子拉住,他已然坐在地上了。
卓思衡笑道:“我可不是胡说。要知道世子在宫中其实也没什么势力,那么是谁给您牵线搭桥的呢越王殿下想必出力不少吧所以他知道行刺之事与世子您脱不开干系,于事后要挟,您不得不就范,答应帮助他夺嫡继位。”
说完他转向济北王道:“您原本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牵扯到其中,知子莫若父,您太了解儿子的心智并不适合此项事业,但这件事却也给了您一个契机,引燃了二十二年前的那个残梦。”
如果说济北王之前还能面前保持冷静,当卓思衡说出二十二年前这几个字后,原本就难抑慌乱的面容顿时狰狞几分。
“当今天子自南楼被群臣奉迎已是二十二年有余,可在二十二年前,当今圣上却不是群臣的唯一选择。当时朝野有不少人担心以圣上的血脉今后会清算他们这些拥立景宗有功的老臣,于是便择选一位藩王可随时在景宗驾崩前后入京继承大统,这位藩王便是您。但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当今天子技高一筹,而您则与权力巅峰擦肩而过,想来是含恨不已。今时今日,您在得知儿子犯下滔天大错后,愤怒不及野心萌发的一半,于是便顺水推舟,想借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越王成事,指望他登临大统之日你能以摄政王之尊入京掌权,从而再取而代之。你自己以为算无遗策,却忘了此事上最不通的一点。”
“什么”济北王以阴翳的目光注视卓思衡问道。
“越王殿下确实不大聪明,可是一个不够聪明的人都能利用你们二人,你们竟以为自己可以事后占据上风取而代之。”卓思衡笑得漫不经心,没有丝毫嘲讽的语气却又满是彻底的鄙夷,“越王能以此事挟制你们,背后必然有人指点,你们自以为妙计,却不知黄雀在后,如今鞠躬尽瘁以侍乱臣贼子,致使冒犯太子殿下,可知死期已至”
他话音落定没有多久,就听外面一阵喊杀声起,内卫高嚷有刺客,可很快,说辞就变了。
“禁军!是禁军!”
济北王大惊失色道:“怎么……怎么会有禁军!”
卓思衡并不吝惜对将死之人的耐心,平和道:“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携带有东宫调令与百余名精锐禁军翊卫,你以为他没带来你们府上,这些人便去喝西北风了么今日用太子的兵符调来的禁军,正为护驾而至。”
“本王是太子的叔父,太子殿下在叔父王府做客,就算到圣上面前也解释得通,你自己肆意妄为越权谋事,真正祸乱朝纲的人正是你才对。”济北王被逼至绝境反而找回了些许冷静,他高声道,“你以为你谋断卓然朝群便目无尊上,须知此时越王殿下已至帝京,皇帝数日无法临朝,一旦越王殿下大功告成,以你蝼蚁之能还想倾覆我等苦心经营的权势广厦不成来人!将卓思衡押下!待本王平叛入京后将其交由越王殿下处置!”
然而却没有内卫回应。
卓思衡低头一笑,言语并没有感到任何威胁般自在:“越王殿下逼宫”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锋芒正盛,声音也骤然严正,“此时帝京共有三路大军:禁军兵马司一路、中京府府军一路、京畿卫戍营一路,你们的越王就算身边有亲兵有地方募勇和不怕死的藩王府兵襄助,这些人有什么本事和此三路军队相较不过你们放心,越王殿下会长驱直入直抵皇帝禁宫才会功亏一篑,否则怎么给他定罪谋逆好斩草除根呢”
如此阴狠的话语竟以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济北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小侍郎会有的口气和气势,他想要开口,刘伦到底是年轻,知道这时候不该同卓思衡废话纠缠,他拽住父亲头也不回地从后厅往卧居的廊道逃离。
然而卓思衡完全没有去追的意思。
……
太子刘煦按照先前的计划,跟着带兵来此的杨令显汇合后在府上四处找卓思衡的踪迹。谁知卓思衡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对正欲兴奋邀功的杨令显说道:“快去给范知州带来的人领路,太子殿下交给我!”
一片混乱中,杨令显踌躇满志领命离去。而刘煦却被卓思衡拽着胳膊,在慌乱逃窜的王府仆妇侍婢中逆流而行,竟来到了后厨处。
“卓侍诏,这是干什么”
停下来后刘煦气喘吁吁问道。
然而卓思衡气定神闲面不改色,推开旁侧一个木门,竟将太子推了进去。
刘煦被推得跌坐在地,才看见这是一处柴房,里面堆满柴火与杂物,地上满是灰尘,他这一跌身上已然满是斑驳脏污。
“卓侍诏!大哥!为何……”
他站起身来想打开门,然而在一声门栓落定和锁扣的咔哒声后,这门怎么都推不开了。
计划里没说这个啊!
刘煦急切拍门:“这是做什么”
“殿下,等人来救你,你就一直拍门喊救命就是了,我先去办点事,你知道遇见范知州他们该怎么做的。”
门外的声音倒是极为镇定,然而刘煦再叫再喊,也无卓思衡的回应,他相信大哥不会害自己,冷静下来后想了想,按照方才所说,声嘶力竭的求救起来……
根本也没喊几声,刘煦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说道:“你们听!这声音是……是殿下!快砸开门!”
这是范希亮的声音。
然后便是杂乱的嚷叫,粗细不一的嗓门轮番撕扯,紧接着,门豁然洞开。
刘煦站在正中,阳光自外而入,一起进来的一共是四位,其中二人着文官官袍,二人戎装,在他们身后是许多衣着不同的兵士。
裴伯英已然惊愕不知所言,他见太子形容狼狈,顿觉天旋地转,又庆幸还好找到,否则不知会出什么事,或许是太子的样子太过惨烈,裴伯英语调都有些哽咽,他单膝跪地执武将之大礼拜道:“臣等救驾来迟,致使殿下蒙难……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
“臣等死罪。”其余三人一并而跪,他们身后的所有兵士也都撂下兵刃朝刘煦叩拜。
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叩拜自己,刘煦心中不知怎么忽然猛劲儿跳了几下,而后才稳住心神,上前仪态端重地率先扶起裴伯英道:“将军无需自责,快快请起。”
太子风度翩然,人人得见,绥州太守也深感其威仪,再拜道:“济北王谋逆犯上,竟有篡心,囚禁东宫动摇国本乃是死罪,请太子殿下下令剿诛其党羽,将其父子二人押入帝京由圣上亲裁!”
想必这就是卓大哥的目的。刘煦心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东宫的危难,再由他们亲手解救,给这些人臣一个可能存在的“从龙之功”野心,要他们跟随自己讨逆平叛,然后心有所期。
无论是局势还是人心,没有一样不在卓思衡的把握之中。
范希亮此时也已明了,他看了太子一眼,也拜道:“殿下蒙受此辱,是臣等无能,今日臣等愿随东宫尊驾扫平篡逆,为殿下所驱策。”
其余人皆道:“愿为殿下所驱策。”
刘煦知晓自己此刻形容狼狈,然而卓大哥也教过他,气韵和声势无需假借外物,不论要说什么,务必先让自己信服。
“诸位为解救我自驻地所镇餐风饮露奔波劳顿,刘煦敬谢此忠肝勇胆、义重恩深。”
刘煦深深长躬,惊得四人不敢领受慌忙再拜,他此次却不扶起,只垂首郑重道:“然今日之乱并非刘煦一人之劫,诸位皆为朝中股肱与要镇铿将,定知藩王作乱乃是天下苍生之哀患!先汉七王作乱险使一国分崩离析,而晋朝八王之祸绵延百余年……乱臣贼子只顾自己野心,谁又将天下生灵之命放在心间今日济北王胆敢囚禁东宫,明日岂不要杀入帝京行篡政谋位之不忠不义之举”
此时,他才一边将四人一一双手扶起,一边凝视众人之目再道:“还好苍天怀仁怜悯众生,不教圣朝哀亡于乱臣贼子之手。几位公忠体国之臣临危赴难,不止救困于刘煦一人,乃是扶危国祚仗护黎民!今日且让我们一并卫国以忠、护民以勇,将此次作乱断灭于伏灰,昭彰天德!”
范希亮被说得眼睛都湿润了,他心道真是表哥教过的学生,一番话下来后要自己抛下全家去替太子殿下赴死他都心甘情愿了。
其余人何尝不是此心他们大多听闻过太子柔仁的名声,又以为太子许是过于弱质才为人所擒,今日一见其居上却不凌的气度便心生敬意,加之闻听此倾心吐胆心怀天下之语,再被这礼贤下士厚敦爱仁的风采折服,已是五体投地,连言愿随东宫之驾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刘煦将手背在身后去握成了拳再缓慢松开,而后扬声令道:“先将此地围控,不许任何人出入!再……”
“叛贼济北王由死士数十人护送正欲败走!”
卓思衡曾在自慕州州府出发前说过:“济北王府的存逆意绝非只一两年,想来府中早有准备,再加上皇帝身体江河日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心存矫念之人难免会暗处积蓄以备一时只需,咱们此次务必做好完全准备,决不能因自己部署周密便大意轻敌。”
范希亮和刘煦飞快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刘煦当即改变命令道:“拦阻他们!捉拿之人可亲押面圣!”
刘煦言毕快步走出卓思衡给他推搡来的小院,有人劝说他回去暂避,他却道:“诸将皆在前迎敌击叛,没有我一人独享安宁的道理。”
裴伯英大声喊来护卫,不少禁军闻听皆心以至此护驾为荣,一时趋之若鹜。
路上还有零星抵抗的王府亲卫,但也已只是腐草之萤罢了。然而及至前院,此处却交战正酣,流矢不住喊杀不断,二位武将将文臣与太子皆护在身后,又有禁军在旁侧督卫,一时即便有王府逆贼蜂拥,也能轻松抵挡。
范希亮此时道:“王府此街过于狭窄,军士无法以阵突入,不过太子殿下请放心,莫说王府,连整座小城此刻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量这些人插翅难飞。”
“殿下,末将杀入王府之前便已名一千名精锐西胜关军在城中要道设卡,范知州与末将虽是两方尽可能布置万全之策,但须知此地已由逆贼耕耘已久,未免变数,咱们务必力求将其二人擒于府内!若不能擒,也决不可放虎归山!”
裴伯英是所有人中排兵布阵与战策最可说经验之谈者,他的话刘煦当然相信。
可最后那句话中就地正法的意味让刘煦不寒而栗,但他亦深知此言的道理:若这城中还有王府的内应与拥虿藏匿二人,那自己就必须彻夜搜查整座小城,使得百姓不得安宁,甚至或许还得逼问供词以捉拿二人归案……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要知道万一济北王在城中留有后手,一是地道或水路逃遁不知所踪埋下隐患;二便是有埋伏让此城同归于尽……哪个他都不能接受。
也唯有裴伯英这个办法可行。
刘煦四处探看,一是想看清局势,二是想寻找卓思衡在何处,可他只看见混乱的王府正门前济北王和世子刘伦正在重重死士护卫下妄图突围,而卓思衡却无迹可寻。
刘煦不知周身的寒意是来自心中寒潮涌动还是北地朔风逼催。
但没人比他更清楚软弱的结果,也没人比他更明白软弱的代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后路的人,卓思衡说他们是置之非死地却以求死而求生,若不能拿出绝处一搏的狠辣与破势,这些刚刚聚拢至身边的人便会对他失望,甚至卓思衡可能都会失望……
他的命是卓思衡救回来的,他的希望也是卓思衡创造的,今日他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卓思衡雷厉专断下一次杀伐的决心!
“力所能及,务必活口。”刘煦看着等待自己指示的众人深吸一口气道,“若形势威逼有异变之动,请便宜从事……格杀勿论!”
将令传出,四下皆为之振奋,都愿以先锋夺勇功。
然而此时,却见一众死士竟不知从何处以软梯勾住王府高墙,再用长朔阻挡靠近的箭矢,使得济北王和其世子刘伦可相继攀援!
眼看他们二人在猝不及防之际便要脱出王府,却见凌空两道接连寒光犹似冬夜劈开黑幕的闪电划过,两声惨叫后,济北王和其世子刘伦背心中箭,相继从攀梯上跌落……
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那些死士见主上已死,有些绝望跟随,有些则束手就擒。原本激战的前院顿时安静下来。
这不过是小规模的一次冲突,在战场上甚至怕都不算一战,然而因在王府内,前来营救东宫的部队由三股组成,又不识路,多有散布不能形成集中有效的攻势,加之济北王早有准备,许多逃离之术都是出其不意。
好在有神射手一锤定音……刘煦长出一口气来……
等等,神射手
他似猛然在梦中惊醒,四下张望,只见卓思衡正从一处西南方的石兽上跳下来,他将手中长弓丢在地上,解开尚是满满的箭袋弃置一旁。
他没有给太子思考的间歇,大步流星走到刘煦面前道:“殿下,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我们没有时间逗留,请随臣一道即刻启程回京,那里才是殿下最该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