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帆站在莫夫人身后,并未瞧见她的正脸,好奇问道:“敢问夫人,这船要飞是凭借这巨大的两翼向上推送么?”莫夫人伸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缓缓道:“这船两侧的风帆不过是控制宝船方向的,上面那只大口袋才是让宝船升空的奥秘。”
水含烟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哦,我知道了,这宝船腾空和孔明灯原理相近。”
【备注】:(明朝是否有热气球这种发明?作者不得而知,此处纯为家言,读者一笑了之。)
莫夫人点了点头道:“小丫头倒是有点见识,这宝船飞升确系与孔明灯类似。孔明灯之所以能够飞升,乃是灯罩之内烛火炽热,阳气汇聚之故。阳气盛,上浮于天;阴气盛,下沉于地。灯罩之内气本来阴盛阳衰,受热后,由阴转阳,阳气盛极,自会外溢。气息源源不断的流动,便有向上之力。如你们所见,这宝船上方的大口袋便于孔明灯的灯罩一般。”
萧云帆心道:万没想到这老虔婆知道的倒是很多。他摸了摸下巴,又问道:“夫人既说此船能够飞升。那这船又该如何下落?”
莫夫人伸手指着大口袋下方一个圆盘状的青铜装置,缓缓道道:“诺。那个盘子下方会装一只大铜斗,斗内乃是石脂。家夫从唐人笔记《酉阳杂俎》中闻知世间有此物。耗费数年之力,才得到一些。以此物引火,胜过寻常之油数倍。
方才老身已言明,孔明灯之所以能飞,乃是借助火力来调和阴阳二气的缘故。这宝船既能升,也自能落。若要此船下落,只需调动那圆盘上的机关,火源会渐渐变小。一旦火源小了,所产生的阳气也跟着变少。待到那时,阴盛阳衰,船身自会下沉。只需操龙船的双翼,便能滑行而落。
真要到快落地之时,扳动另有一机关。船身立时会射出数道铁锚。铁锚力道沉猛,嵌于地下。便能固定宝船方位。船底暗藏一块奇石,只消转动机关,这奇石便会和地面产生吸力,助船平稳落地。”
听罢莫夫人这番讲述,萧水二人均对莫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那宝船,他心中突发奇想,寻思道:莫前辈造的这飞船固然神奇,可再过千年之后,有人会造出更精妙的宝船么?
萧云帆正在沉思之际,莫夫人咳嗽了一声道:“小子,明日我们启程,老身今夜将此船的操控之术传授于你,你能领悟多少,便学多少。”
萧云帆又惊又喜,拱手道:“承蒙夫人垂爱,晚辈荣幸之至。可我从未修习过机关操控之术,这一夜之间我能学会么?似这等宝船一旦飞起,若小子驾驭不当,岂非白白送了我四人性命。”
莫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缓缓说:“眼下别无他法,你若推三阻四,你我性命才是大大危险!这飞船操纵之术原就不难,你若胆怯怕事,岂非连我老太婆也不如?”
萧云帆心下嘀咕:你这老虔婆,黄土都到脖子边还这样怕死?我萧云帆难道不怕?可转念一想:不能给她瞧扁了,不就是学习机关操纵之术。被她这么一激,他心中好强之心更盛,脱口而出:“我跟你学便是。”
莫夫人板着面孔冲水含烟嚷道:“小丫头,你且走远些,老身传授秘法可不想让你听去。”水含烟小嘴一扁,心中自是不愿。可她的目光瞧到萧云帆脸上时,萧云帆对她微微点头,她这才转身走开。
萧莫二人随时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大船甲板。莫夫人走进船头斗室内,她抬起胳膊,伸手指着船头一个半人高的木桩进行介绍,但见那木桩周身有四匝铜箍,铜箍左右各伸着一条指头粗细的小龙。顶端乃是一个拳头大小纯金龙头。
只听她用沙哑的嗓音说:“这间斗室便是宝船的中枢,你面前这个木桩唤作天柱。上面那八条金龙代表着八个方向,你若想宝船朝何方行进,只消将那金龙向上一推,宝船自会朝这个方向行进。而顶端这龙头可控制船的行进速度快慢……”
他二人,一个倾囊相授,一个虚心好学。不到半晌功夫,萧云帆对这宝船的操控之术已了然于胸。水含烟靠着一根柱子坐下,不多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到萧云帆与莫夫人从船上下来之时,她仍是未醒。
晚些时分,莫夫人叮嘱了萧云帆若干事之后,便安置两间石室给二人居住。水含烟坐在石凳上,提起一只茶壶,斟了一杯茶水给萧云帆。而后笑着问道:“这古怪夫人教的古怪法子你可学会了?”
萧云帆浅啜了一茶水说道:“虽未十分精熟,但也略知一二。”水含烟以手托腮,眨着大眼睛问道:“萧大哥,你若真的学会这宝船操纵之术,你肯不肯带着烟儿坐着这艘船,游历三山五岳呢?”
萧云帆微笑道:“这个自然,可是那老夫人未必肯将宝船拱手相赠。”
水含烟又道:“那倒也是。反正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欢喜了。”说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看着萧云帆道:“萧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
萧云帆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我当时身上有伤,又酒毒发作,被你们玄女宫的人联手围攻。”
水含烟小嘴一努道:“哼!你这人第一次见我就把我掳走了,你当时安的什么心啊?”
萧云帆笑嘻嘻道:“你那个师姊我可不敢掳走。”水含烟笑道:“那是当然。若是换作了我师姊,你可就死定了。”
萧云帆接口道:“的确。若是换做了你师姊,她必然趁我未醒之时,在我身上刺上十七八个洞。好端端的萧云帆也一定会变成千疮百孔的萧破帆。”
水含烟娇嗔道:“哼,我可听得出来了,你这是在说我师姊不好。你说我师姊不好,便是拐弯抹角的说我们玄女宫不好。”
萧云帆一口茶水喷出,心想:这女孩家的心思当真奇怪。随口道:“不是你说的‘换作我师姊,你可就死定了’。现在又来怪我啦!”水含烟板起面孔嗔道:“哼!我师姊我说可以,你说就不行,今日不行,明日也不行。”
萧云帆摸了摸鼻子道:“那后日准行。”水含烟涨红了脸道:“你……”忽然她又岔开了话题,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师父,师姊她们现在是回玄女宫了还是留在巴山。”
萧云帆道:“你那个师姊像个母老虎一样,为什么你还想她?”水含烟气哼哼道:“哼,才不是呢,师姊平时待我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我。你说她是母老虎,我便不理你了。”
萧云帆点了点头道:“好,好,遵命。水女侠。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说着站起身来。
水含烟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萧云帆微笑道:“你维护你师姊,这个是人之常情嘛!我又有什么可气的呢?”说着,回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小丫头,萧大哥的意思是你好好养足精神,明日我们就要启程。”
出了水含烟的石室,萧云帆回到自己房中。他双手枕在头下,沉思:这莫夫人松口,只要龙凤双匙能做出来。我这条小命就有救了。楚家就剩下那小童一个独苗,所谓一命换一命。他们交出解药,我便交出钥匙。
对了,那个冯家的大小姐不知怎么样了?我当时也是糊涂,她这样一位大小姐,从未出过远门,为了我的事千里迢迢的跑到巴山,若是她有个闪失,那我可对不住冯世伯。如今只能祈盼冯家人早就知道她私自外出的事,另派出高手暗中保护她。我怎么会忽然想到她呢?
如今我体内的毒怕是要发作,离约定之期还有九天光景。若是还交不出这凶徒来,就算得设计得了解药,那份生死状仍可置我于死地。这件事我不止想过一遍,那徐寿杀巴山派的人是要嫁祸给我,害死玄女宫的人也是要嫁祸给我。奇怪的是,师父传我的狮子印又怎么别人也会使?这世上除我和师父外,应该不会再有第三人。可那狮子印千真万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自我行走江湖以来,诛杀过不少恶人。难道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要为他们复仇,知道武功不如我,所以设下借刀杀人的计策。我萧云帆出道以来,剑下亡魂屈指可数,若一一排查,倒也不难。可惜时日有限,若得冯世伯的人相助再加上赤水帮骆九天骆大哥的人,定能查出一二。如今怕就怕不是仇家,这种更难办。
想着想着,他眼皮沉重起来,昏昏睡去。到了夜半,腹内犹如刀绞火烧一般。萧云帆咬着嘴唇,兀自强忍。贴身的衣衫几尽湿透,自语道:“好厉害的毒药。”连忙起身盘坐,双掌交叠,运气调息。心中暗道:真是糟糕。这几日诸事繁多,竟忘了之前封住的穴道已自行解开,只怕毒质已经深入五脏,难不成阎王真要收我了?
一炷香功夫,他腹内灼烧绞痛之感才得到缓解。他伸手抹下额上汗珠,握紧拳头暗暗发誓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翌日清晨,萧水二人在大厅与莫夫人照面。莫夫人满脸倦容说道:“老身已备好五日吃用,待会儿我用一个大竹筐沿索道送至宝船所在洞穴,你二人将这些东西搬上船。”
萧云帆道:“敢问夫人我二人到了之后,又如何通知你。”莫夫人道:“你只需大喊三声,老身便能听到。这把钥匙乃是开铁门的,你且收好。”二人依言行事,沿着昨日的洞穴向停放宝船之地走去。
水含烟道:“萧大哥,我见你神色憔悴莫非你有什么心事?”
萧云帆依旧握着她的手,缓缓道:“没什么。”
水含烟又道:“你昨晚走后我在想一个问题。那艘宝船倘若在空中飞,如何辨别地下方位?”萧云帆微笑道:“船上有一副罗盘,能辨别南北,还有一只千里镜,可观万物。”
水含烟点头又道:“可是,到了空中风一定会很大,遇到下雨打雷又当如何是好?”
萧云帆道:“你种种设想也并非全无道理,不过你所想到的,那位莫前辈也想到了。若遇雷雨天气,这船自是不能高飞。那大口袋上有避雷针可将天雷引至船身别处的机关内,确保船不被雷火摧毁。”
二人说笑之间来到广场之上。萧云帆依照吩咐,大喊了三声。
不多时,一只筐子从山崖上演着铁索向广场中心滑来。等筐子停好,萧云帆卸下筐内若干食盒。而后又将筐子上挂钩连在原来的铁索之上。他又喊了三声,只见那筐子沿着铁索又慢慢升起。循环往复几回,他们此行所预备的诸般物事均已摆在地上。
萧云帆双手各提一只锦盒,展开轻功,往船上搬运。不出一盏茶功夫,所有的东西都已装船完毕。萧水二人站在船上等着莫夫人。
莫夫人拉着兜儿走过吊桥,二人纵身一跃,便上了甲板。
她自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萧云帆道:“点火。”
萧云帆接过火折,爬到一个人字形木梯上,点燃纸媒,引着了铜斗上的捻子。而后又拉了一下铜斗上一只铁环,铜斗中央的金龙旋转起来,龙口扑地喷出一从小火苗,好似烟花一般,散落而下,点点火星正好落在环状圆盘上嵌着的八只铜碗内。只听“嗤”地一声响,白烟窜出,八只铜碗同时亮起,闪动着蓝色的光芒。
莫夫人坐在一张桌前,冲众人道:“离这大口袋阳气充盈之时还需一个时辰。大家伙先吃些东西。”兜儿也不问人,自从食盒内抓起一只芝麻饼,大口咀嚼起来,嘴中含混不清地说道:“娘,这个船我怎么从来没上来过?”
莫夫人微笑道:“那时候你小,轻功尚弱,所以娘才不让你上来。你如今长大了,本事好了,娘自然要让你上来玩。”
萧云帆吃了几口饼,喝了些清水。走到船头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水含烟道:“萧大哥,这船身如此沉重,你说就凭咱们头顶上那个大口袋能拉动它?”
萧云帆笑道:“莫夫人说能就一定能。这船名号你有所不知?莫夫人称之为‘神龙’。既然号曰神龙,自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萧云帆扶着船舷道:“烟儿,记得当初你层说过你们玄女宫的弟子要修行诸多学问,其中便有机关术,不知教授你们机关术的师长比起这位莫前辈来如何?”
水含烟微笑道:“你的记性倒是不错,我六师叔倒是精通机关术。她若是见到这艘神龙号,心中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