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城楼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咚、咚咚......”就在校尉心神动摇之际,燕军本阵之中急促的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再度在校尉的耳畔炸响。
“也罢!这条命就还与将军吧!”校尉心中默默想着。随即,校尉也顾不得擦拭额头的伤口,再次握紧手中战刀,踏着急促的鼓点,向着赵括发起决死冲锋!
“叮!”长刀再次相撞。只是这次,运气似乎再度站在了赵括的这边。
只听得
“咔”的一声脆响,校尉的战刀应声而断,而赵括的长刀刀势不减,直直地就往校尉的脖颈砍去,电光火石之间,再无燕军士卒来得及代其而死。
“噗......”长刀入肉,如热刀切黄油般,丝滑而过。校尉的头颅被砍飞到空中,似有万般不舍与留恋,在蒙蒙亮的空中转了个圈,方才无奈地掉落在坚硬的城楼之上,又不甘似地朝着北面家的方向,滚了两滚,最终掉落到了城墙之下,这才一动不动。
“天快亮了!好想回家啊!家好远啊!”这或许是校尉最后的念头。若是校尉还能说话,想必他会说的,也该是
“回家”吧。只是,校尉虽然战死当场,但城墙上的战斗却并没有因为校尉的陨落而停止,几名资深的亲卫曲长很快代替了校尉的指挥,继续对赵括发起疯狂的、甚至是自杀式的进攻。
哪怕他们明知是死,也希望用自己的死,哪怕只换得赵括的一道伤,也算是值了。
校尉的慷慨赴死不仅消耗了赵括大量的气力,也更激起了燕军的向死之心,愈发急促的战鼓,越发不要命的进攻。
终于,在燕军的不懈努力之下,赵括的身上又添上了数道伤痕,甚至整条防线都摇摇欲坠!
仅仅是靠着陌刀兵在做着最后的坚持。而陌刀兵上场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眼看着周遭的燕军士卒越聚越多,陌刀兵手中的巨刃挥舞起来确实越发地沉重了。
可惜,燕军的攻击也就到此为止了!赵括的预备队不是吃干饭的,憋闷了三日之久的他们急切地需要发泄心头的怒火。
而眼前的燕军显然就是最好的对象。很快一队队的预备队汇聚在了一起,沿着城楼就猛杀了起来,刚刚还摇摇欲坠的城楼瞬间又安定了起来。
随着卿秦所派出的最后一名精锐燕军的倒下,燕军本阵之中的擂鼓之声也终于是渐渐停了下来。
虽然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但任谁都知道,这疯狂的一夜,就要过去了!
不一会儿,燕军本阵之中传来一阵的鸣金之声,随即上万的燕军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常的战场之上,忽然陷入了一片的寂静,只剩下几只老鸦在空中聒噪、盘旋。
随即,阏与城之中、城墙之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
“上将军,威武!”
“赵军,威武!”赵括半倚长刀,傲然挺立城楼之上,接受着赵军将士与阏与城百姓的欢呼!
城楼之下已经跑出箭矢范围的燕军,听着城头的呼喊声,不由的回头看去,心头一阵恍惚与黯然。
大军明明数倍于敌,猛攻之已是三日三夜矣!非将士不用其命,更有奇计叠出,却仍对这阏与城和城头上的赵括无可奈何。
当真是撼山易,撼赵军难啊!阏与城尚且如此,邯郸又要如何?望着城楼之上那个
“伟岸”的身影,悲痛、失落、懊悔、无奈与挫败感一齐袭上了卿秦的心头,卿秦第一次对自己、对燕国、对这场战争产生了动摇:“这场战,我燕国,真的能赢吗?”冬日的晨风吹过,吹在卿秦那饱经风沙的脸颊上,丝丝寒意将沉浸悲痛与失落中的卿秦再次唤醒。
“此乃国运之战也,与其思索能否功成,莫如想想如何增加些许胜算。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是也!吾乃燕国将军也!纵不能,吾亦要将之变为可能!”卿秦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
“此战已别无他法,只能硬拼。好在,就算不破这阏与城,胜利依旧属于我燕国,只要将赵括钉在此处,胜利依旧是我大燕的。”卿秦在心中微自己打气道:“稳住!优势在我,我们能赢!”显然,经历过这一夜的血战之后,卿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那城楼之上的赵括之间的差距。
确切地说,卿秦是真的认怂了!显然,卿秦已经不再对俘虏或者击败赵括有任何的幻想,老老实实守住、困住赵括,就算是自己完成了任务了。
至于其他,还是交给其他人吧。不得不说,这一仗下来,算是彻底地把卿秦的心气儿给打没了。
没办法,不论自己有着多少的手段,对方总已经想好了办法对付自己。
而自己永远也猜不到对方到底还有多少的底牌。面对这样的对手,你叫卿秦能怎么办?
因此,所谓的打气也好,说服也罢,不过是庸人与自己和解的借口而已。
与自己和解之后的卿秦,随即下令暂停攻城,让众都尉和裨将前来开会,在重申了
“以势压人,稳扎稳打”的八字方针后,卿秦将军趁势又对这一夜的战事进行了详尽的分析。
分析指出:“阏与城城高壑深,赵括所部兵精粮足是我军迟迟没有进展的最根本的原因,此战不利,非战之罪也。”在总结战败原因的同时,卿秦还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斗工作进行了具体的布置:“目前我军伤亡近三分之一,战力大大受损,所造攻城器械更是全数毁坏,短期之内,不宜再强行对阏与城发起进攻。好在阏与城之战并非此此南下的主战场,邯郸城的作战依旧顺利,我部只需要在阏与城外止住代地大军和赵括南下,便已是对主战场最大的支援。因此,再接下来的战斗中,要继续充分地调动基层士卒们的信心,将胜利的信念灌输到每一次战斗和每一次修整之中!同时各级将士要报定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要发挥与胡人作战时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不忘初心,接续奋斗!完善对阏与城的包围,为‘饮马邯郸,俯瞰中原’打下坚实的基础!”显然,卿秦的讲话很快获得了与会成员的一致认可,会议决议:继续组织兵力,对阏与城实施包围,务求彻底阻断阏与城与赵国邯郸之间的联系。
无他,不仅仅是卿秦,几乎所有的燕国将军们经此一战都不再攻了。已经死了两个校尉级别的战将了,要是再打下去,可不就该都尉甚至是裨将战死沙场了吗!
当然为了得到休战的准许,众将士也是很识趣地默认了卿秦对于此战责任的划分——都怪赵军太强了!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东方缓缓亮起,而燕军却没有继续进攻的想法,连带着阵线都往后稍稍退了三里之多。
只是,卿秦不知道的是,他的燕军打得苦,城中的赵军却已经是处于了崩溃的边缘。
他这一退,却是给了赵括艰难的喘息之机。......这一战之中,本就仅剩下四千余人的守军,兵力再度减半,要不是最后的五百生力军配合着陌刀兵力挽狂澜,城楼此时或许早已沦陷。
但即便如此,五百预备队因为四处灭火的缘故也已经损兵百余,至于陌刀兵虽然没有损失,但一个个都已经脱力,短期之内想要再战却是不可能了。
就连赵括手下的亲兵也仅仅剩下了二百三十人不到。剩下为数不多的也都受伤不浅,更有数十人,直接重伤躺在了伤兵营中。
至于孙崮,因为没有像赵括那样频繁地前去解围、提振士气,倒还算是受伤较轻。
倒是赵括自己,受伤颇为严重。身上的精甲早已破烂不堪,手臂上、大腿上,甚至是前胸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好在的是,伤虽然是多,却都不致命,惨是惨了点,倒也没有破了相了。
只是整个赵军尚且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赵括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手杵着着长刀,一手扶着墙垛,屹立在满目疮痍的城楼之上。
而城中仅剩的两千多人马也都精疲力竭,各个带伤。甚至整个城池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全然靠着赵括的威望在那里硬撑着。
战到此时,阏与城之内已经没有了轮换,东西两门几乎已经被赵括无奈地放弃,只派了区区二三百人象征性地进行防御,其中还混杂着不少穿着甲胄的青壮。
可以说,整个阏与城已经到了一戳击破的地步。甚至已经不需要云梯、箭塔的助攻,剩下的燕军搭上飞梯,就有可能将城池收入囊中......只可惜,这一战过后,卿秦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决心,无他,仅仅看到城楼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卿秦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卿秦不知道的是,他所失去的,是燕国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