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心……那怎么可能呢……”
按理说，即使有忧虑，编辑也不应当在作者的面前表现出来，主要是怕影响作者的创作状态，从而影响到作品质量。
但是也依藤原圭所说，《白夜行》实际上已经完本了，作品质量已经固定下来，藤原圭无论听到什么也无法产生影响了。
虽然板垣和彦对《白夜行》有着很强的信心，但是再强的信心都会随着时间产生动摇，尤其是看到第二期的速报依然不理想后，板垣心里产生了一丝慌乱。
比起藤原圭，板垣和彦其实才是最输不起的那个。
如果《白夜行》失败了，对藤原圭的影响并不大，最多是稿酬低些罢了，而且他还能得到了稿约。
但是板垣和彦就不同了，他不久前已经吃过一次社会派推理的亏了，万一这次再掉进同一个坑里，会彻底失去编辑部的信任。
到时候把他调到什么销量惨淡的妇女杂志去当编辑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来我们都是赌徒啊，板垣先生。”藤原圭道，“不过已经买定离手，就只能静候开盅了。”
“说得对，藤原君。”板垣和彦叹息一声，“等这一期的小正出来后，我再告诉你吧，希望那时候排名能有变化。”
……
高功力制作。
“我们上一期节目的收视率是百分之一点七，已经快突破新低了。”
小林修造的脸色很不好，他是制作人，节目的成绩惨淡，他自然是第一责任人，他肯定受到了上级的批评，于是在策划会上平等地骂了每一个人。
藤原圭坐在会议室里，身旁身前都是耷拉着脑袋的同事，虽然在挨骂，但是脸上却毫无在意的神情。
满脸就写着两個字：开摆。
但是这神情又不能被小林修造看到，所以一个个都把脸埋在胸前，有些人还假装记着笔记，但是藤原圭搭眼一看，却发现搁那儿画奥运五环呢。
小林修造看着自己的这些不争气的下属，吸了口茶水，把左腿搭右腿的二郎腿换成了右腿搭左腿，幽幽开口道：“再这样下去，节目可能会被腰斩。你们知道的，现在社会上的企业到处都在裁员，你们也不想失去工作吧？”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把头抬了起来。
“小林先生，这也不应该全怪我们，毕竟我们那个时段，注定不会有太好的收视率。”
这时一名策划站起身来说道。
他们制作的节目名字叫《曰本人图鉴》，是一档素人综艺，是深夜档节目，在每周三的晚十一点播出。
节目的主要内容就是每一期探索一个职业，围绕着这个行业的某个从业者拍摄一期节目。
这个节目拍过很多职业了，渔夫，作家，演员，手工艺匠人，寿司师傅，运动员……上一期拍的是空中乘务员。
不过也不知道小林修造怎么想的，放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拍，而是去拍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空姐。
两年前，这位老空姐工作了几十年的一家小企业倒闭了，其实按照她的年纪也该退休了，但是她却重拾了年轻时的梦想，于是练习空乘应该掌握的职业技能，最终成为了一名空姐。
当然，那期节目由某航空公司赞助播出。
刚听到这个故事时，小林修造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坚持以这位高龄空姐为主角进行拍摄，拒绝了藤原圭选择的一位e杯大湿。
事实证明，观众是很庸俗的，和藤原圭一样庸俗。
这位高龄空姐的故事并不足够感人，观众们还是对扔子感兴趣。
如果当初听藤原圭的，选择那位大湿，虽然不敢说最终收视率会有多高，但是最起码会比现在多零点二个百分点。
“我知道时段不好。”小林修造道，“但是我们是制作公司，好时段的节目一定是他们制作局内部的，这很正常。”
“我们的时段差，所以制作局对我们的要求也偏低……但是再低也要有个限度。”
“福山电视台综艺部门的石原次长跟我谈话了。”小林修造道，“他给我的底线是百分之一点五，一旦低于这个收视率，他们就会考虑将我们的节目腰斩。”
满座哗然，这时在座的工作人员脸上才浮现了些真实紧张的神色。
他们都是老咸鱼了，很多已经获得了制作公司的长期合约，是打定主意在这一家公司寄生到老的。反正只要不犯重大错误，只要年纪增长，他们的地位和收入也会增加。
但是最近经济下行，社会上企业裁员的消息弄得他们有些心神不宁的。
虽然90年以后，曰本娱乐业反而高速发展，电视台和制作公司裁员较少，但是也不得不防。
任何企业会社都有冗员的毛病，不排除高层心生精简员工的打算，万一他们被当成冗员清除出去了怎么办？
小林修造看着台下人有些紧张的神情，又吸了口茶，“知道害怕了吗？知道害怕了就好，我就是要把寒气传给每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专注到节目上来。任何人都可以提意见，任何可以增加节目收视率的办法我都会考虑。金木，你是策划，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金木龙一调动他脸上的褶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林先生，下一期做比基尼小姐的节目如何？”
“模特吗？这个主题已经做过一次了……”小林修造想了想道，“算了，题材重复就重复吧，但是还是要做出一些变化来。你做个详细的企划。”
“是。”
散会后，众人鸟兽般从会议室里散开，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藤原圭没得到新的工作安排，在办公区里坐班。
到了晚上，金木龙一开始拉着同事们出去喝酒，藤原圭手臂受伤还在康复期不能喝酒，金木龙一也不是那种热爱职场霸凌的，也不强求。
他听着金木龙一和一帮人在居酒屋侃侃而谈，藤原圭则衔着一根鸡肉串，耳朵竖得像天线，听他们说一些小道消息和职场秘闻。
藤原圭喜欢独处，但是却几乎从不拒绝这些聚会场合，就是为了听这些小话。
这些消息的真实性未必靠谱，但是知道总比不知道强，免得在职场上无意间犯了什么人的忌讳。
就比如说，制作公司里有个老牌编剧，写过很多有名的作品，但其实近些年已经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所有的作品都是他的倒霉弟子代写的。
拿着少得可怜的钱，创造了巨大的利润，但是无论是收益还是名气都不是自己的，卑微到不行。但是在曰本编剧圈，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少钱，甚至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
那些弟子们也没有能力能撼动陈规陋习，只能苦熬资历，在那之前，甚至连抱怨都不许有。那老牌编剧有一个弟子就因为酒后抱怨了两句，结果直接被雪藏了，估计以后都与编剧行业无缘了。
这些人聊着聊着，忽然又聊到了节目上来，藤原圭在心里感慨，真是敬业……
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学渣特征吗？学习的时候想着去哪儿玩儿，玩儿的时候又开始担心学业，人生安排乱七八糟。
这帮人算是学渣的衍生品种，工作渣。
这时，金木龙一说起了节目的一个分属版块，原本是一个执行导演负责的，但是那个人被调到其它节目组去了，所以那个版块缺少一个负责人。
藤原圭听了一会儿，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版块了。
《曰本人图鉴》在播放时，会在中途插播一两个五分钟左右的短片，和主要内容无关，就是为了让观众笑一笑，放松精神的。
怎么，现在那个短片没人负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