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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万恶之源(下)

    汴京的房价?

    这说得不是放贷吗?

    张斐这思维跳跃得有些快,饶是马天豪都有些跟不上了,略显疑惑道:“汴京房价可是出了名的高,不知你问这个作甚?”

    张斐不答反问道:“为何汴京的房价高?”

    马天豪道:“这地少人多,自然就高。”

    “正是如此。”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就连员外都认为汴京房价非常高,可想而知,又有多少人买得起。然而,若无人问津,这价格自然就上不去,可见买得人也不少,这是因为我大宋有钱人都住在这汴京。”

    不等张斐说完,马天豪便是突然问道:“你的意思,让我针对买房之人放贷?”

    真不愧是老江湖,反应就是快,多一秒的逼都不让我装。张斐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

    需求多,价格高,这不就是放贷的天然土壤吗?

    “哈哈...!”

    马天豪仰面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着讽刺。

    “呵呵!”

    张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一笑,马天豪立刻止住笑意,问道:“你笑甚么?”

    张斐反问道:“员外又在笑甚么?”

    马天豪顿时面露不屑之色,哼道:“我笑你不自量力,天方夜谭。这还用你来教我?你知道汴京的房价有多高吗?且不说能不能借出这么多钱,即便借得出,试问谁又敢借。”

    汴京房价动辄上万贯,谁借得起啊!

    张斐嘴角一扬道:“我以为员外贵为行首,又是教头出身,见地必然会与他人不同,可不曾想,也是一般肤浅啊!”

    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是打官司吧?求人之时,说话还这么刺人。马天豪早已经看出张斐是有所求,但这小子的语气令他很是不爽,摆摆手道:“行行行,就当老子肤浅,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何谓高深?”

    张斐答道:“如果人人都已经在干这一行,就好比借钱给那些青黄不接的农夫,那我还跟员外说什么,这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要说就说一些还没人做的买卖,如此才有利可图。

    至于员外提出的疑问,其实也很好解决。首先是风险,如果由我来帮助员外立契,风险几乎没有。”

    马天豪惊讶道:“你说什么,没有风险?”

    “是几乎没有。”张斐纠正道。

    马天豪问道:“怎么个几乎没有法?”

    张斐笑道:“借钱给人买房,这钱肯定不会少,那么抵押物又是什么呢?那当然就是房子啊!”

    “不对!不对!”

    马天豪直摇头道:“我借钱给人买房,然后再用房子抵押,那我图什么?我还不如自己买,对方还两个月利息,不爱住了,房子不要就是了。”

    张斐笑道:“员外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借钱给人买房,可不代表要借全款,可以借三分之二,由对方付三分之一,亦或者借三分之一,这么一来,如果对方还不起,员外将房子一扣,等于白得这三分之一的房钱,基于汴京的房价,三分之一可是不少啊!”

    马天豪稍稍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光凭此,亦无大用,瞧了眼张斐,又见这小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略微不爽,又问道:“这一般人买房,都是找亲戚、朋友借,毕竟咱给的利息太高了,这么大的款数,朝中大员恐也难以支付上这利息。”

    既然这三分之一都不少,那剩余那三分之二的利息,能低到哪里去。

    张斐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们那种手段,简单粗暴,极容易沾惹上官司,虽然赚了钱,但名声却臭了。故此要换一种方式。”

    马天豪问道:“什么方式?”

    张斐答道:“假如员外借给一个普通百姓一贯钱,以当下最流行的倍利来算,一年也就一贯钱的利润,假如借给一个官员一万贯买房,即便以月息一分来算,可也有一百贯的利润!

    除此之外,还有时日长短。那些百姓是怎么被逼死的,就是因为时日太短,可如果将时日拉至十年,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一分息?十年?”

    马天豪差点没有将眼珠子瞪出来,这是一个神经病吧,好气又好笑道:“你在这拿我当三岁小孩戏弄么,借一万贯和借一贯,这能是一回事吗?”

    张斐脸上兀自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我绝非是在偷换概念,此乃生财之道。员外做得是放贷买卖,那么钱币就是员外货物,不知我说得可对?”

    马天豪点了下头。

    张斐又接着说道:“而商人是最忌讳囤货,可我敢保证,员外最多只拿出三成的钱币在进行放贷,而剩余的七成都存在钱库里面发霉。”

    马天豪哼道:“这有何不妥吗?这么做风险小。”

    等于是变相承认,其实还没有这么多,这都是贫富差距造成的,十贯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已经非常多了,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富商而言,那真是九牛一毛,来借钱的人是不少,但所借金额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多。

    张斐道:“我之前那种方式,的确是时间长,利息低,但我敢保证,很快就能把员外的钱全部借走,之前员外只有三成钱币在产生利息,而且还极不稳定,如今是所有的钱都在产生利息,且极其稳定。这么算下来,收益显然是要远远高于前者。”

    马天豪道:“极其稳定?你凭什么这么说。这借得多,风险自然也大,稍不留神,可能就血本无归。”

    “员外忘记我方才说得么,几乎没有风险。”

    “光凭房子抵押,是难以保证的。”

    马天豪比较隐晦地说道:“能够借上万贯,不用想也知道,是非富即贵之人,我哪里惹得起啊!”

    张斐笑道:“这就需要我这个精通律法的珥笔之人,我能够帮助员外与朝中达成一份协议,只要签订由我拟定的举债购房契约,那么只要对方违约,官府都不需要开堂,将直接判房子归员外,亦或者将房子拿去关扑,换得钱币还给员外,确保员外所得之利一文不少。”

    “你有这本事?”马天豪惊讶道。

    张斐没好气道:“我只有这本事好吧。”

    马天豪一愣,猛然反应过来,正如张斐之前所言,张斐目的是帮助他规避官司,这是律法层面的问题,绕了半天买卖,还是绕到了这上面来了,要是张斐能够说到做到,的确可以规避官司。

    但是张斐真的能够做到吗?

    马天豪对此表示怀疑,“你误会了,我并非是指你的手段,而是如今朝廷都对你充满着敌意,你如何能够做得到。”

    张斐道:“这不用员外操心,我自有办法,且会得到当今圣上的批准。”

    这么厉害吗?马天豪不大相信,皱眉思索一番,摇摇头道:“你说得很动听,但是在我看来,这风险还是太大了,朝廷政策,朝令夕改,就算你能够做到,谁又能保证,我将钱借出去后,朝廷不会反悔?”

    张斐沉默少许,道:“敢问员外,可否保证朝廷明日不会找个理由没收员外的财产?”

    马天豪皱眉不语。

    张斐又道:“如今唯一能够保护员外的,就是法律,如果员外连自己都不相信法律,试问又有谁能够保护员外财产不被侵占?

    其次,我认为以员外现在的财富,若还一味的去追求财富,那就是本末倒置,自取灭亡。没有权力加持的财富,统统都是别人的。

    员外应该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地位,增强自己的影响力,甚至于染指权力,再加上律法,方可保员外无后顾之忧。”

    马天豪眉头紧锁,突然抬手往桌面上一捞,却是捞了个空,不禁骂道:“那小子怎么还没将酒买来。”

    张斐真想为他点上一根香烟,缓解他紧张的情绪,可惜有火无烟,笑道:“员外莫要紧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要唆使员外做违法之事。”

    马天豪瞧他一眼,笑道:“早就听闻你小子不怕死,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张斐笑道:“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光明正大,我甚至敢坐在开封府门前,与员外谈论这一切。”

    马天豪笑着点点头道:“那你就说说你的光明正大吧。”

    “低息。”

    “低息?”

    “对!”

    张斐笑道:“员外应该也知道,在近三十年来,朝廷对于民间放贷已经是有诸多不满,甚至这不满已经到了井喷的时刻,不少枢要大臣都认为这么下去,将会危害到国家安定,可见这已经是非常严重。

    倘若员外在这时候,给出一个令人无比惊讶的低息,虽然只是涉及到房贷,但可想而知,这将会对整个行业造成多大的冲击。

    届时员外将会成为一面旗帜,得到朝中许多贤臣的支持,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商人典范。那么今后谁要搬到这面旗帜,那就等于说朝廷更渴望民间抬高利息。

    而这种顾忌也会令员外无忧矣。”

    马天豪目光闪烁,沉吟半响,突然道:“官员都欠我的钱,未必是好事啊!”

    张斐笑道:“官员都欠员外的钱,证明官员都认可员外的利息,年年都有官员要买房,员外若有什么闪失,试问谁借钱给他们,权衡利弊,他们不会做傻事的。而我也会从律法上面,给员外提供支持。”

    马天豪直视张斐半响,突然笑着点点头道:“不愧是珥笔之人,果真是口才了得,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张斐笑道:“上哪弄钱。”

    马天豪哈哈一笑:“看来你的确做足了准备。不错!我虽有些钱,但若是都拿去买房,那可就显得杯水车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