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成了……
当鲁王看着一批批鬼戎人的尸体被运入济州城时,他整个人只觉一阵恍惚,心情更是复杂得难以描述。
高兴?自然是有的。
他作为鲁地藩王,这几年来可没少受鬼戎人的要挟,之前那些鬼戎使者在他面前是何等的颐指气使和猖狂,他早想着杀他们出气了。
可他终究不敢真这么做,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他们放,因为鬼戎太强,一旦入侵鲁地,可就不是鲁地自身所能抗衡。
所以此时他心中比高兴更多的,却是惶恐和担忧。
这一回他们可不只是得罪鬼戎人,也不只是杀一两个不开眼的鬼戎使者,而是把足足五千鬼戎先锋都给屠戮殆尽了!
这一下,双方真就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了,一旦让鬼戎人知晓,恐怕整个鲁地都将被他们疯狂报复,屠城更是理所当然!
若换了由他做主,鲁王是绝不敢下这样的命令的,奈何,今日之济州,早不由他说了算了。
他更复杂的情绪正来自于此,这样一场杀敌数千,自身却无任何伤亡的大胜,好像又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那自己将来还有什么价值,还会得以活命吗?
与鲁王的复杂情绪不同,赵乾哲他们却是大为惊喜,赞赏地拍着孙宁的肩头说道:李兄果然好手段,这一计不但解了济州城的燃眉之急,而且大破敌军,可比我们所定下的那些策略要高明得多了。
在下只是因势利导,又靠了些运气而已。孙宁谦虚一笑。
在当日决定几方联手,商议如何对敌时,他就给出了这么个看似冒险,却有着相当诱惑的策略。当时除了赵乾哲外,其他众人还不是太过看好,而现在,他们显然是真心服口服了。
所以在一番赞许后,他们又看向孙宁:李兄,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经此一事,孙宁在几人中的地位再度提高,已经有了相当的决策权。
而他也当仁不让,道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死守济州明显是最愚蠢的对敌之策,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多的歼灭鬼戎兵力。
正如曹景贤交代的,他们这次入侵鲁地兵力不会太多,说是三十万,那只如今分守整个北疆的鬼戎三部的兵马数量。而为了提防南边各方兵马,这些地方他们总是要留人守着的,不然真要是全部兵力都投入鲁地,被平天军抄了后路却该如何是好?
他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是啊,一旦他们真不顾后路全军入鲁,那平天军趁机北进,夺回北疆一座座重要关城,他们可就直接成瓮中鳖了。
正因为他们兵力不足,才会通过种种手段来拉拢孔氏,再通过他们诱降鲁王……孙宁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当事人,鲁王老脸一红,都不敢与大家有眼神上的交流了。
孙宁这时却又话锋一转:既然已确认入鲁的鬼戎兵力不是太多,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打法,以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为第一目标。
这五千先锋只是个开始,我的目标是他们的主力,也就是还在前方攻城略地的鬼戎骑兵。
若是能将他们也一并引到我济州城,就可凭借此城之地利优势,在有心算计之下,将他们聚而围歼!
而只要这些主力真就折在我济州城,剩下分散在鲁地各城的鬼戎人就不足为虑了。到时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只要号召全鲁军民共同杀敌,则可将侵入鲁地的数万鬼戎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这一番针对鬼戎人的绝户计一出,在场众人都听得愣怔半晌。
饶是这里有几人都是常年带兵,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此时也只觉心惊不已。这等战术,他们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之前在他们的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以尽量小的代价将入侵的鬼戎人赶出鲁地了。可从未想过杀光这些鬼戎人啊。
可经孙宁这么一说,这策略好像真变得十分可行了。
甚至宋齐云还忍不住问了一句:要真如此,惹恼了鬼戎人,他们倾尽全力攻我怎办?
一句问出,他才猛然察觉到自己这话存在问题,这不是认定了对方的这一策略能成吗?
孙宁淡淡一笑:若他们真这么做了,那就是鬼戎人的末日了。
他们再强也只是针对一方来说,可现在的我们可是三方合力。一旦他们真不管不顾报仇杀入鲁地,你们二方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又或是他们转而想打洛阳,情况其实也是一样道理。
赵乾哲和宋齐云先是下意识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双方同时扭头往对方处望去,目光一交,又迅速互相避开。
要真到了这一步,梁州军和平天军能达成默契配合吗?
这可能性恐怕真不大,现在他们能合作,是因为鲁地得失关系到双方利益。可一旦鬼戎人真转换目标,不管打的是梁州军还是平天军,另一方恐怕都是乐见其事的吧?
当然,鬼戎人未必会这么认为就是了,所以这几年里,他们一直都表现得很是克制,只守住北疆各城,还没有真正南下。
虽然依然存在着某些问题,但孙宁针对已入鲁的鬼戎人的绝户策略还是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既然作为先锋的五千鬼戎人可以被轻易算计,那就证明其他鬼戎人也对如今的他们没有半点提防。
只要布置得当,不让他们发现这些鬼戎战士已成刀下亡魂,再将他们引入济州,那就可成关门打狗之势!
整体策略定下后,便是一些兵马安排的细节问题,对此,孙宁并没有过多开口。
事实上,在把事情定下后,他便猛然惊觉自己这次过于锋芒毕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一旦真因此番的出彩谋划让赵乾哲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那接下来自己的处境可就不那么安全了。
而此时,正与其他几人商议布置的赵乾哲,心思也更多放到了这个应该被自己完全信任的李济身上。
他所展露出来的本事越来越多,从武艺到谋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自己来说,又是友是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