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济州城外二十里,息宁渡。
因为济水在此处水深流稳,这儿便天然成为了船只上岸的港口渡头,再加上便利的陆路交通,使得息宁渡更成为了进出济州的关键节点。
正因如此,这个曾经小小的渡头在多年的发展中渐渐变得热闹繁华,倚渡建起了息宁镇,其规模甚至还在许多小县城之上。
在这个六月上旬的中午时节,虽然天气酷热,但渡头和镇子里却依然人满为患,各种接人的,卖力气卸货的,种种人等都各自等在那儿,翘首等待着自己的目标到来。
而每当有船只靠岸,只要够大,就会有数十上百人蜂拥而至,只为能接上一份赚钱养家的活计。
当孙宁所乘的大型楼船靠岸时,入眼的也是这一番争先恐后的场面,远远的都能听到有人在那儿扯了嗓子叫道:老爷们要卸货吗?每件大货只要两文钱了,定能给您妥妥当当送到岸上,绝无差错……
这等热闹的生活气息,让孙宁眼中都流露出了欢喜来,这是之前高高在上的他哪怕是在江南都看不到的,这才是最真实的民间百态啊。
而从这等热闹的场面,倒也能让他看得出来,眼下的鲁地还是挺繁华安定的,至少济州这儿的百姓,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过上安稳的生活。
不过很快的,这样生动的场面就被破坏了,随着船只正式靠稳码头,人群背后,便有一队跨刀持矛的官兵快速而来,头前的军将只几声叱喝,就把这些等着招揽生意的苦力们通通驱赶到了一旁。
然后,官兵后方才又快步走来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三两步就来到刚搭上岸的跳板前,冲正要下船来的众人连连拱手:赵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赵乾哲当下就在几个神色惕然,腰间配了刀剑的手下围绕下稳稳走下船来,见状忙笑着还礼:不敢,您就是叶长史吧?
正是叶逢,忝为鲁王府长史,受王爷之命特来相迎。
两人见面后又是好一通的客套,末了,叶逢还状似关切地打量了赵乾哲几眼:赵公子脸色看着不太好啊,可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吗?
确实,此时的赵乾哲脸色看着有些苍白,虽然强撑的,依然显得有些没多少精神。
而事实上,他现在的模样只是稍作化妆才呈现出来的,为的自然就是与大病初愈的孙宁更贴合。而面对询问,他也只是一笑:让叶大人见笑了,在下来时偶感风寒,到现在还没完全痊愈呢。说着,还假意咳嗽了两声。
叶逢忙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叫来马车,邀了赵乾哲上车,至于其他下船人等,就不劳他这个王府长史招待了,自有另外几个官员上前应付,然后再用其他几辆还算宽敞舒适的马车,将赵寒山等赵乾哲身边的重要人物一并接上。
孙宁也在其中,经过一些化装的他,此时的身份只是一个伴当管事,起了个叫李济的名字,倒是和赵寒山与薛慕道同车。
直到车辆行驶起来,确认外头没人能听到几人对话后,孙宁才压低了声音道:就在下刚才看来,好像公子他也并没有什么危险啊,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李老弟你这是才刚到济州,所以不知此地有多复杂。何况,那叶长史也算是咱们自己人,安全上自然有他帮着安排。
赵寒山目光凝重道:而在真进了济州城,落入到某些有心之人的眼中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所以接下来请你假扮公子时,你可要多加小心才好。
顿一下,似是又担心孙宁恐惧,他又补充道:当然,你假扮我们公子时,也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身边护卫人等还是会尽全力保护你安全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当然,在下既
然答应了赵公子帮他,自然不会反悔。孙宁郑重点头,然后又试探般问道:只是……直到今日,我都还不知你们到济州来的真实目的,又该如何扮他与人接触呢?可否先将此行之事告诉于我?.c
这个……在公子没有点头前,我可不敢将内情如实说出。不是信不过李老弟你,实在是兹事体大啊。
孙宁只能是理解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之前行船的两日里,他身体恢复得还是相当快的,不但那些伤口都已结痂,就连气力都恢复了不少。除了不能与人动手厮杀,一般的坐卧行动已然无碍。
不过更让孙宁在意的,是对方一直都没有跟自己交底。
除了知道他们会和依然还在的鲁王方面有所交涉外,关于他们的目的,来历等等,都还没从这些人口中套出半点真相。
很显然,他们对孙宁还没有彻底的信任,至少在真正要用到他之前,是不会将真相告知了,哪怕他现在看着还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伤病之人。
如此有些沉默地行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外间环境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这让孙宁略感好奇,在用眼神征询了同车两人的意见后,他便掀开车帘朝外瞧去。
只见前方已到了还算巍峨的济州城前,那敞开的城门处,正不断有人马车队进出通过,说笑声,争吵声更是混杂在一处,向着四周散播,把人们的热烈情绪也半点不作保留地播撒开来。
这儿的嘈杂与热闹比之渡头那儿更甚,即便只是入城的其中一门,进出城排起长龙的队伍人数也不比渡头那儿要少,那活力繁华的样子,直让孙宁都觉着这是回到生出连番乱子之前的江南各城了。
这实在叫他更感惊讶了,鲁地虽然不算贫瘠落后之地,但因为地处北方,有着梁州军、平天军,乃至鬼戎势力的多重威胁,本来想着该是挺危险凋敝的所在才是。
怎么现在看着,这济州城反倒是如此的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呢?
这压根就和想象中的三面受敌的情况完全两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