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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九章 某些脉络

    “情况有些不对……”

    纪源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转而与身旁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如今的袁永成,虽然一身气势越发高昂,但实则双目无神、神光涣散,体内精血已被邪火焚烧了大半,化作一缕缕精粹被苏红烛吞噬。

    哪怕此时孙有方出手,纵然能保下他一命,但也已是不堪大用,其根基损毁大半的情况下,将来能否保留皮肉境的实力都是一个大问题。

    可是在先前,对方是有机会干预,不让局面恶化至此的。

    然而至始至终,孙有方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甚至很可能早已不在这座县衙内。

    “若本就是一颗棋子,又为何要费力培养,而不是直接控制心神,或是炼制成傀儡魔兵?”

    赵远松不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是希望,通过控制县令袁永成,以此来掌控整座县城,大可不必那么麻烦,直接以魔道手段控制住其心神便可。

    甚至在如今的局势下,大可以将其炼化成一尊魔兵,左右都不过是棋子,物尽其用便可。

    而不是这般提前一两年,将其引入魔道之中,舍了一身原本的修为,转而去修行魔道武学。

    这其中所耗费的时间、算计,以及大量的资源,完全是难以估量。

    毕竟若二境修为这般容易取得,整座千钰城中,先前也不会只有震山派的老祖,看看跻身筋骨境初期。

    赵家的那位老爷子,也不用受妖邪蛊惑,转而准备夺舍重生了。

    “难道有什么后手?”

    纪源眼中精光一闪,目光仔仔细细的扫向四周。

    然而任由他如何观察,却始终寻不到半点的蛛丝马迹。

    但其心中的猜疑,却越来越深了起来,他可不信对方会做一些无用功。

    就目前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自有其道理,比如赵家、白云寺、城隍庙等地,就是最终化作了封闭县城一方天地的大阵阵眼。

    “那淫祠庙宇,又在其中能体现出什么作用?”

    忽然间,他想到了最开始捣毁的淫祠庙宇,若是当初一群人没有发现此处,如今在这件事情之中,又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小心!”

    宋河低喝一声,与其妇人同时向后退去。

    其音刚起,周围几人也是脸色微微一变,当即便是后退三四丈,几乎都已经算是贴着县衙的高墙了。

    而也就在数个呼吸之后,一身魔气已攀升至顶峰的袁永成,骤然便发出了一声大喝。

    一股股强横的罡气自其体内倾泻而出,转眼便散的一干二净,旋即其身躯中的邪火窜起,竟是从虚无之物,转化为了肉眼可见的实体。

    只是瞬息间,袁永成便被邪火所吞噬,所有的精血、魔气等,被焚烧的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纯粹之气,被苏红烛一口吞入腹中。

    这些纯粹之气迅速融入她的骨骼内,那份舒爽之感,就仿佛是世间最极致的享受,令其幻化出的脸庞上,都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十多个呼吸后,当邪火消散于天地间,袁永成的身影也已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灰烬与一枚官印。

    纪源等人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已有所预料,但直至袁永成身死,却依旧没有人出手的一幕,还是令他们心中有些感慨。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深意,但魔道中人的心性,也由此可见一斑。

    “你们成功了?”

    过了许久,一道惊喜的呼喊声,便打破了众人之间的沉默。

    一道道目光投去,随即便见到江河等人,正一脸喜色的跑来,他们身后的大门外,倒下了数不清的入魔百姓。

    “那些魔人忽然便停下了动作,然后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江河来到众人面前,将先前县衙外的情况,说与了在场的所有人听。

    然而他却没有从一群人的脸上,见到任何的欣喜之意,反而瞧见了深深的疑虑。

    按理来说,斩杀了此地的魔人,怎么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代表着他们在解除危境的路上,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砰!!!

    正当此时,天空中骤然升起一抹火光,旋即一道巨大的烟火,便在天际间绽放。

    哪怕隔着很远,依旧能听见一道略有些震耳的声响。

    见此一幕,徐柳青的脸色当即一变:“是三刀会的求救烟火!”

    众人抬头望去,那在空中久久不散的烟火方向,的确便是城隍庙所在之处。

    能让三刀会的众人,在明知没有什么救援的情况下,还放出了求救烟火,必然是遇到了极为险峻的局面。

    “赵道友,你与徐先生带人先去,我随后就来!”

    纪源收回目光之后,便当即安排的说道。

    闻言,赵远松点头,而后就带着师弟师妹们,与徐柳青以及十数名三刀会门人,急匆匆的向着城隍庙的方向赶去。

    尽管众人心知肚明,以两地之间的距离来看,恐怕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局面应是已经无法挽回,但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几分希冀。

    “我们不一起过去?”

    宋河转身,看向一脸苍白的纪源。

    他摇了摇头,在郭涛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到苏红烛的身边,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官印。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想清楚,否则再多人去了,最终也只会掉入那人安排好的陷阱中。”

    纪源低语了一声,随即示意五师兄带着他上前几步,站在了县衙用来审理案件的大堂之外。

    在见到袁永成身死,其背后的人却并未出手相救开始,他心中便始终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被赵远松发现了河底妖物的存在后,他们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牵着走。

    或者说,始终有人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两日来的所有努力,其实都是处在一个提前就布置好的局势中,不论是他们如何努力,甚至斩杀了赵家、白云寺乃至县城内的妖邪魔物。

    也依旧没能走出这个已经形成的局势!

    “赵家为千钰城中,当之无愧的最强势力,有着号令全城黑白两道的资格。”

    纪源低头沉吟,似是在努力想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这份资格,甚至比当差数十年的刘洪生,来的还要分量更足一些。”

    “白云寺乃是方圆百里,所有佛门修士的修行之地,而佛家神通最是克制妖魔。”

    “守城兵营有官兵一千人,各种甲胄、强弓等皆是不缺,战阵一成可挡数倍魔人。”

    “城隍庙有八名灵官,再加上可监察全城,并且在城中修为、杀力提升诸多的城隍爷。”

    “此处县衙更是重中之重,掌控在手便可断了与朝廷的联系,更能顺遂的布下封禁大阵。”

    这五个地方除却作为阵眼外,本身便有极重的分量,但凡换了其他地方,很有可能便会导致谋算失利,平添诸多的变数。

    而与之相比,纪源等人最开始砸毁的淫祠神庙,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仅只是为了用来积攒香火吗?

    可纵然积累了百年香火,对于暗中布局之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甚至纪源已经开始怀疑,对方在暗中布局谋划了百年,所谓的很可能并不是三百年前的所谓惊世灵宝,而是另有什么还未被人发现的目的。

    可如果只是为了修炼魔功,或是打造什么威能极大的魔气,寻一个偏僻角落不是更好,犯不着选千钰城这个距离郡城,只有不足千里的县城。

    不论是否功成,对方想要在一郡腹地之中,避开朝廷的高手,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纵然有着三境的修为,也基本不可能做得到,除非对方已经结成金丹,或者是成就陆地神仙之位。

    否则朝廷花费大力气组建的明鉴司中,那些享受了无数资源,且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执刀人,便足以斩杀任何金丹之下的所有存在。

    任你是神是鬼,是妖是魔,就算是山上的仙家修士,亦或是山下的儒道书生与兵家、佛家之人,一柄横刀之下,皆无任何区别。

    明鉴司的横刀,纵然是在大渝王朝周边的几个国家中,都拥有着极大的威名。

    执刀人的名头,就算是三境修士听闻了,也得当场脸色一变,若是知道自己被其盯上,更是恨不得能钻入地下数十丈,此生再也不被任何人发现。

    纪源不相信,那暗中布局之人,会真的无惧明鉴司执刀人的威胁,觉得以自己的手段,能够顺利的躲避过去。

    真要是让对方做到的话,执刀人便也不是执刀人了,别说纵横数国江湖与修行界,能否走得出那座京都都是一个问题。

    可此人如今的做法,却像是完全无惧执刀人,甚至是从未担心过大渝王朝的威胁一样,而这本身便是一件极为反常的事情。

    除非对方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重要到了足以无视一切危险的地步!

    忽然间,一抹灵光自脑海中闪过,纪源双眸骤然一亮,他似乎已经抓到了某条关键脉络。

    “走!去城隍庙!”

    他悄然收起了手中的官印,在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堂后,便转身对众人呼喊道。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几人却并未多言什么,随着纪源便往县衙外走去。

    而随着来到县衙之外,看着躺了一地的入魔百姓,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便浮现心头。

    只是对此情景,一群人也束手无策,只希望在解决了城中危机之后,被阵法影响的百姓能够自行复苏,或是寄希望于朝廷的高人。

    稍在心中感慨一番后,纪源等人便全力赶往城隍庙,这一路上除却倒地昏迷的人魔之外,还遇见了不少存活下来的百姓。

    原先在恐慌之中,这些百姓尚还能够坚持,甚至拿起身边的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不得已与魔人厮杀起来。

    但在所有魔人昏迷后,先前还在奋起反击的百姓,当即便再也绷不住心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有的是抱着入了魔的亲人,有些是抱着尚未冰凉的尸体,甚至还有人心神已经崩溃,双目无神往向某处,任由身边的人呼喊,也生不出半点的反应。

    最能击溃意志的,有时候并不是近在眼前的危险和恐惧,反倒是在一切过后的宁静,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瞬息便能淹没一个人的意志。

    而对于这些情况,纪源一群人也无能为力,只能是依靠百姓自身去慢慢化解。

    只是这种经历,很可能需要用一生,才能一点一点的走出来,甚至有些人用了数十年,都忘不了今日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