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纪源带人回到玄天观,已经是过了午时,观中除了他的师父和五师兄外,便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的那几位师兄,这两年来都比较繁忙,总是接了一堆法事,平常很少会待在道观中,距离近些的便是早出晚归,距离远些的便会好几日见不到面。
也就五师兄好些,虽然偶尔也会接几件法事,但大多时候都呆在道观内,尽心照顾着师父和师弟。
“如此一来,你们这些时日得多加小心才是。”
张之崖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或者你们今日便出城,不管去了哪里,总之先暂且离开避上一避?”
一旁的五师兄郭涛,此时也是一脸赞同的点着头,在听完师弟的讲述之后,他也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没能想到一次斩妖除魔的善举,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就算说是凶险万分也不为过,且这其中的危险,大半都隐藏在暗中,并不在那作恶的妖物身上。
此时一群人坐在道观的偏院中,听了老人给出的建议,脸上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纪源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同样目光平静的赵远松,随后开口说道:“除非我们直接搬入郡城,或者是寻到一个强大势力的庇护,否则避与不避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暗中谋划之人,可是能在城隍眼皮子底下,一手立起一座淫祠野庙,不仅百年香火不断,甚至都从未被县衙发现端倪。
对这样的人或者势力而言,想要寻到他们的踪迹,并不算是一件什么难事。
“此事皆是我的过错,连累各位被牵扯到危险之中。”
赵远松起身作揖,对几人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言说自己将传讯回门派,绝不会惹了一堆祸事,转头便当做无事发生。
他的这一礼,纪源几人受的很坦然,唯有慧心和尚一人,有些手忙脚乱的起身回礼。
“好在此时县衙那便一力抗下来了,除非那人失了心智,否则应该不会对我们进行报复。”
等两人坐下之后,纪源便思忖分析道。
先前在淫祠之中,总捕头刘洪生出手打碎神像,便是县衙对外释放出的态度,而在之后的公告中,也会可以淡化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如此一来,若是那暗中谋划之人,胆敢对他们展开报复,便将会被视作在打朝廷的脸面,到时必将迎来大渝王朝的雷霆手段。
“接下来几天,咱们还是低调些的好,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减少外出走动。”
纪源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声,只是这些话更多是说给慧心听的。
相比于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僧人,江湖经验丰富的赵远松,自然是可以做到心中有数,能够很好的照顾到身边的师弟师妹。
“但这样一来我等岂不是,无法再探查另两处疑似有妖邪的地方?”
慧心眉头紧凑,语气担忧的说道。
果然!
纪源仰头一叹,自己确实没有猜错,该来的总是会来,无非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若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指着这个和尚破口大骂,怎的就不会脑子开窍一回儿?
赵远松瞥了眼纪源的神色,轻咳了两声之后,便带着师弟师妹起身告辞,而在临走前,还报了自己几人所入住的客栈名字。
在目送五人离开后,张之崖便喊了自己的五弟子郭涛,随他一同返回屋内,言称有事情要说。
原本挤满了人的小院,转眼便只剩下纪源和慧心两人,只是双方都怀揣着心事,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言语。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纪源这才满是愁色的看向慧心:“你说你,就不能好歹开窍一回儿吗?”
有些话本不想说,也无力去说,毕竟他纪源不是行走天下的儒家圣人,有那份劝导天下人的心。
但奈何眼前的这个和尚,偏偏与他交情颇深,在他**岁的时候,就常常偷偷翻墙跑进白云寺,和慧心一聊就是大半天。
也正是对方先开悟,才令他萌生了修行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溜进师父的房间里,去翻看那几本都快落灰的道家圣经。
于情来说,两人私交颇深,于理来讲,慧心对他有引道之恩。
所以一些话,在沉吟许久之后,纪源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说上几句了。
“今日之事,你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斗法厮杀时未尽全力,心疼那点灵气的损耗,万一把自己折进去了怎么办?”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灵气、法器重要?”
纪源顿了顿,而后没好气的接着说道:“第二个问题,便是在那淫祠的神殿之中,一些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门道,偏偏你就看不明白,还当场给戳破了!”
“往日里我常常说你,修佛修的人都变蠢了,就算多是玩笑般的语气,你好歹也听进去一点,别真把自己修成了一个傻子啊!”
“修佛也是修心修性,是为了让你走出寺庙的门,去普济天下、渡世间苦难之人,不是让你闭门捧着那几本佛经,从生读到死的!”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满脸无奈的靠在椅背上,无力的抬头望着天际的白云:“第三个问题,你有济世救人、斩妖除魔的心是好的,但也要考虑一下自身,或者身边人的安危。”
有些事情,不是凭借一腔热血,或是济世救人的心,就一定能够顺顺利利办成的。
就比如今日之事,原本赵远松也是想着,既然发现了妖邪的踪迹,便打算出手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结果闹到了最后,差一些就将自己给赔进去。
而若只是自己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的身边还跟着师兄师妹,以及纪源等被请来施以援手的人。
但凡一个不小心,说不准最后降妖除魔不成,不仅令自身陷入险境,最后还牵连了身边的人,陪着一同丢了性命。
“对不起,是我太过愚笨了。”
慧心一脸惭愧,下意识的想要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却不知为何顿在空中,最后无力的将双手放在腿上。
见此一幕,纪源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言语,方才已经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若是听得进去自然无需再说,可要是还听不进去,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想了想,他叹道:“早些回去吧,这些天在白云寺中,若无必要就别外出走动了。”
闻言,慧心点了点头,起身便告辞离去,看上去多少有些失魂落魄,想来是那些言语,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之事,对他来说可以算是颠覆了许多认知。
当这个不开窍的和尚离去之后,纪源在小院中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返回自己的屋中。
他刚一关上房门,便取出了几块灵石,将其放置在桌面青铜油灯的身旁,让它汲取其中蕴含的灵气。
这般做法委实有些奢侈,一块灵石就价值五十两雪花纹银,若是折换成寻常成色的银两,更是高达二百多两。
但此时不宜外出走动,自然是无法前往明心轩,购置些效果相差不多,价值却低了许多的回灵水。
而一件蕴含充沛灵气的法器在手,在面对危险之时,无疑会让人多出几分底气。
纪源坐在木桌前,沉思了片刻之后,便伸手一点眉心,紫府中的白玉飞剑当即掠出,随着他心念一动,桌面上便凭空出现了几件器物。
顿了顿,他双袖往前一挥,一张木桌立时就被彻底堆满。
在小道士的面前,除了有正在汲取灵气的青铜油灯,还有三枚三才宝钱、一鼎黄铜丹炉、一本纸张发黄的书籍,以及满满当当的黄白之物与大量灵石、灵币。
其中纯正的雪花纹银有一百两,寻常白银五十两,另有银票一大摞,去掉零头得有五千七百两。
而除去昨日赵家赵老爷子的赠予,桌上的黄金还有整整五百两,皆是一块块重量、形状相同的长条金锭。
只是若论价值,这些黄白之物却比不上,一旁的灵石与灵币。
前者一共有两百余块,皆是标准的样式,长宽不过掌心大小,其内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不过因为灵气数量不是太多,所以也只是下品而已。
至于后者,虽然只有三十七枚,但每一枚都价值一百块下品灵石,甚至真的交易起来,价格上还会略有上涨。
这种灵币本名为蕴灵钱币,据传是从中州皇朝流传出来的,因其中蕴含极为精纯的灵气,以及一抹玄而又玄的气息,不论是作为何用,都能起到远超灵石的效果,也是修士之间的硬通货币。
而面前的这些东西,再加上其背上的长剑,以及此刻盘旋在身侧的飞剑,便是纪源的所有家底了。
至于那一瓶瓶丹药,以及一摞摞的符箓,则就没有被算在其中。
望着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纪源略有忧愁的叹了口气,在他看来实在还是有些少了,恨不得能凭空翻上数倍。
“家底还是有些拮据啊!”
小道士感叹了一身,念头微微一动,目光不舍的将面前的家底,尽数收入白玉飞剑内的空间之中。
当被他取名为‘小白’的飞剑,返回到眉心紫府后,原本满满当当的木桌上,就只剩下的了一本纸张发黄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