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请来后,郡守见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又是读书人打扮,心里很是轻视,就笑道:“先生在朝堂是摆样子的吧?不然怎么被打发回家了?”叔孙通见郡守嘲笑他,就道:“武人靠力,儒者靠智,怎能说我是摆样子的?”郡守道:“既然不是摆样子的,就给我摆平一件事情。”叔孙通就问什么事情。郡守道:“现在刘季反叛,已成气候。可他不过是一介亭长,现在居然包围了城池,还非要跟我过不去,你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解薛县之围?”叔孙通笑道:“大人,你不要小看了刘邦,我听说他用三尺剑斩蛇后啸聚芒砀山。您曾多次派兵围剿,都没有抓到他,而他现在又杀了郡监和郡尉,又把您赶到这里,可见他确实很厉害,您和他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啊?”
郡守生气道:“臭书呆子,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叔孙通道:“不敢!我只是说刘季不好对付罢了。”郡守就愤愤不平地道:“你今日必须要想办法解围,否则我就杀了你!”叔孙通大笑道:“我在咸阳差点儿被杀,你现在又要杀我,难道我就那么惹人嫌吗?”郡守有点不明白,就问:“你为什么在咸阳被杀呢?”叔孙通道:“陈胜造反后,山东的信使都向二世报告情况,可二世把那些说实话的人全都抓了。事后还问我,造反的事情是真的吗。我就只好说天下统一了,有您这样的圣主君临天下,谁敢造反?不过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盗贼而已。只要郡、县出动一些治安人员,就能全部被抓了,朝廷何必大动干戈?二世听了我的话,果然高兴,就赏赐给我许多东西。可是我知道山东的起义如火如荼,二世皇帝最终会知道事实真相的,因此我就连夜逃走了,”
郡守说:“你为什么不对皇帝说实话?”叔孙通道:“说了实话的全部都抓起来了,我怎么敢说实话啊?可见我们的皇帝是多么的混蛋!这样的混蛋,还值得再去辅佐吗?现在围城的刘邦就不同了!听说他有长辈的风度,对人礼贤下士,又喜欢救济穷人,那个百姓不喜欢他呢?因此人们都争着去归附。这样的人老天爷都在帮他,何况我?”郡守听了叔孙通的话,勃然大怒道:“你原来和刘邦是同伙的?”就喝令左右把叔孙通推出去斩首示众。左右的兵娃子就三下五除二把叔孙通捆了起来。
县令见此,急忙劝道:“大人,如果杀了叔孙先生,薛县就真正完了,请三思啊!”县令就对叔孙通道:“念书先生,现在不管谁是谁非,我因为你的名气大着呢,才把你推荐给郡守大人,就是想试一下你有没有真才实学,把你当成了救急解危的鲁仲连,却没有想到你不仅被刘邦吓坏了,肚子里还像是狗娃子舔过的一样干净,啥情况都没有?现在不仅救不了急,还把你的命也搭上了,你看你这是……”郡守就拿着剑指着叔孙通道:“没有想到,你胸无点墨,狗屁不通,杀了你又有何妨?”说罢,就让兵娃子拉出去。叔孙通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我在咸阳都没有死掉,那么今天看来也是死不掉了!”县令就问:“啥情况?”叔孙通道:“既然我们都是秦国的臣子,刚才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是否忠于秦国罢了,既然都忠于秦国,我倒有一个办法,不仅能解薛县之围,而且还能让刘邦一败涂地!”郡守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就转怒为喜,赶紧给叔孙通松了绑,道:“我本来知道先生是个大才啊!”
叔孙通就说:“要解薛城之围,最好的办法是再派一支军队去攻打丰邑。丰邑告急,刘邦撤军必速啊?”郡守道:“这个办法我已经用过,只是刘季那玩意又杀回了丰邑,连郡尉都被他杀了。现在相县的兵马也都调完了,哪有军队再去攻打丰邑?此计不妥!”叔孙通道:“那就假借别人之力,攻取丰邑?”郡守更诧异了,就问借何人之力。叔孙通笑道:“我听说魏咎在大梁称王,他经常担心秦军去攻城,因为大梁的外城被秦国拆了,所以常有迁都之意。但是魏王咎没有选定合适的地方做都城。现在我听说魏咎派丞相周巿和大将军魏豹向东扩张,已经打到了方与。沛县的丰邑原本就是魏王假的转徙之地,曾经做过魏国的陪都,它又远离中原,地处后方。以前始皇帝经常说丰邑有天子气,就派张苍在丰邑修建了一座厌气台,这事儿我们博士都知道。现在大人何不派一个舌辩之士去游说周市和魏豹,让他们攻取丰邑城。丰邑是刘邦的老家,如果失了,刘邦还能在这里跟您干架吗?”郡守听了这话,就惊喜万分地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我堂堂秦国郡守,怎么能向另一个反贼去求救?”叔孙通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你不向他求救,秦国的军队在哪里?”郡守沉思了半天,就说:“那你给我推荐一个人去游说魏人?”叔孙通说好。
叔孙通就推荐的一个名叫宁君的人,他是东海郡的东阳县人。此人天生就是一个辩才,也是秦国的待诏博士,和叔孙通关系很好,一块从咸阳逃出来的。叔孙通找到宁君后,就把郡守的意思告诉了他。宁君也不推辞,就爽快地答应了。当天晚上,军士们就用竹篓把宁君从城上吊了下去。宁君出了城,就离开薛县向方与奔来。
宁君来到方与,见到了魏国的丞相周巿和大将军魏豹说:“我是秦国的待诏博士,因为二世昏庸,就跑回了家中。现在山东的豪杰都起来反秦,我也想做点贡献,因此来向二位献个大计策!”周巿就请教他是什么大计策。宁君道:“听说你们的大王经常担心秦军会攻打大梁城是吗?”周巿说:“是,始皇帝统一天下,把大梁的外城给拆掉了,很不安全,因此我们的大王常想迁都,但没有一个理想的地方用来做都城啊?”宁君道:“魏王的担心是正确的,现在有一个地方,它非常重要,假如把大梁比作是魏国的头,那么这个地方就是魏国的腹,魏王难道不想得到它吗?”
周巿就问是什么地方。宁君道:“就是沛县的丰邑。”魏豹听了失笑道:“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原来是那么一个偏僻的小邑?它有什么重要的?还说是腹,太搞笑啦?”宁君笑道:“大将军,您可千万别小看那个地方,它是原魏王假的转徙之地,以前就做过都城。况且始皇帝断言说‘丰邑有帝王之气’。就派张苍在城中修建了一座厌气台,我们博士都知道这事儿,只是不让外人知道罢了。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此事吗?”魏豹十分诧异地说:“听说过修建厌气台的事情,但不是先生说,我们还真没想到那个地方的重要哩?”周巿就问宁君,谁在那里把守。宁君道:“听说是一个姓刘的亭长在那儿守着,还听说泗水郡守也想争夺丰邑,都是为了抢占那块风水宝地啊?”魏豹大笑道:“亭长算什么鸟?也敢争夺大魏先王的转徙之地?我即刻拿下此城!”也不向魏王报告,就立即点起了二万魏军,让宁君带路,二人就气势汹汹地向丰邑杀奔而来了。
沛公留下樊哙和雍齿把守丰邑,两个人倒也认真。樊哙除了平素公事以外,还跟着岳父学习兵法。吕公以前就看出樊哙不是个普通人,现在做了带兵的将领,就一心教他兵法。有一天,樊哙正向岳父请教道:“什么样的敌人最难对付?”吕公道:“内奸最难对付。”樊哙就问什么样的人是内奸。吕公道:“就是自己人暗中通敌,这样的人就叫内奸。”樊哙就问如何除掉内奸。吕公正要回答,突然军士跑来报告:“樊将军,西北方向尘土飞扬,来了一支兵马。”樊哙就立即辞别了岳父,走出官邸道:“秦军来啦,准备战斗!”就和雍齿一同迎战。樊哙身披铠甲,飞身上马,杀出城来。雍齿也跟在后面。
樊哙出了城,老远地看见有一队军马来到了城下,身后竖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魏’字。樊哙非常纳闷,高声问道:“嗨!什么鸟人?”对方回答:“我们是魏国的兵马,特来收复先王的旧都。你这黑不溜秋的乡巴佬,是干什么的?”樊哙仰天大笑,道:“我在这里吃饭拉屎,管你们个屁事儿?”魏豹大怒道:“大胆的村夫!不知好歹的东西!休要拦路?”樊哙简直失笑死了,就道:“我是大名鼎鼎的樊哙爷爷,你们难道听说过没有吗?”魏豹说没有听说过你这个村夫。樊哙笑道:“好好,没有听说过樊哙可不行,这家伙事儿你们见过吗?”樊哙就把大钺晃了晃。魏豹更加暴怒了,就让副将周叔拿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村夫。周叔便持矛纵马,呼哧呼哧地杀了过来。雍齿却对樊哙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便挺戟打马而出。二人就在城下交手。双方打了十几个回合,周叔就败下阵去了。魏豹于是放马过来,直取雍齿。樊哙一声暴喝,赶到了雍齿的前面,便抡起大钺径直朝魏豹砍去了。魏豹急忙举戈招架,只听“哐啷!”一声响,两人的兵器砍到了一块,顿时火星迸溅。魏豹只觉两臂发麻,虎口开裂,眼冒金星,才知道不是同级别的,急忙掉转马头落荒逃走了。樊哙在马上哈哈大笑。后面有几个兵娃子还爬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在笑,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
魏豹被樊哙的这一斧头砍得狂奔了七八里才停住,然后大叫:“这个村夫如此厉害!樊哙不死,丰邑就别想到手啊!这可怎么办?”就将人马屯住,然后和宁君商议。宁君沉思了半天,就道:“将军,你先不用着急,我先派人去打探一番,我听说那个副将雍齿是个商人出身。”过了两天,宁君就劝魏豹先退兵,然后就可以进城了。魏豹听得莫名其妙,就问是怎么回事。宁君就对着魏豹的耳朵如此这般了吩咐了一番。魏豹听了心花怒放,就把兵马大张旗鼓地退到了单父县。
樊哙在丰邑,听说魏军退了,就不再理会。宁君于是化装成了商人混进了丰邑城中。他左打听右打听,就掌握了城中的一切。一天晚上,就偷偷地来到了雍齿家,只说是老朋友前来拜访。雍齿见到宁君就问:“先生深夜到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宁君就把一些金珠宝贝献给了雍齿。雍齿见到礼物后非常高兴,就问:“我没有替先生做过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送如此贵重的东西哩?”宁君道:“我是佩服老兄的人品,才来给您指条光明大道,换成别人我也不会来的!”雍齿非常不解,就问:“先生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宁君道:“我听说魏国的大将军、魏王的弟弟魏豹亲自来攻取丰邑,有这回事吗?”雍齿说有此事,可是已经被樊哙打跑了。宁君道:“我正为此事而来。丰邑是魏王假的旧都城,现在魏国派兵来攻取,这是分内之事。不过对将军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雍齿十分诧异,就问:“对我又什么好处?”宁君笑道:“将军是个大才,可对一些大事情却不了解?”雍齿就问是怎么大事。宁君道:“刘邦是个山野村夫,就是秦国的一个不入流的亭长,平素也没有什么好德行,您怎么能跟他混出个名堂哩?将军岂不闻‘丰、沛一带有王者兴起’的话吗?”雍齿说听说过这话。宁君道:“始皇帝常说东南有天子气,说的就是丰邑城啊!所以他还派张苍修建了一座‘厌气台’,人们都知道这事,我们秦国的博士也知道这事儿,所以魏王才派魏豹将军前来攻取。以魏王的才智,他秉承了历代先王的聪明才智,足以成就五霸的功业,所以这个云气就要应在他的身上啦。而刘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亭长,也想让将军和樊哙给他守住这块宝地,想谋求长期的富贵,这简直就是缘木求鱼,趟河踩火啊?”
雍齿听罢,心有所动,就道:“我是丰邑人,如果背叛了沛公,恐遭父老耻笑?”宁君道:“丰邑是魏王假的转徙之地,如果丰邑的百姓都归附了魏国,这就是民归其主。将来魏王一旦显赫了,都会跟着光大门庭。从历史上看,每过五百年就会有圣明的君主出现,而且还有闻名于世的辅臣跟着出现。从周平王迁都至今,算起来正好是五百年了,论时势当下正是圣君贤臣出现的时候。上天不想让天下太平那也没有办法,如果让天下太平,在当今的天下,除了魏王还能有谁呢?而老兄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却替一个亭长守卫土地,这让有见识的人笑掉大牙啊!将军应该想想自己的功名大业,所以你把这里赶紧拱手让给大魏王,将来大魏王贵不可言的时候,将军也会跟着沾光啊?”雍齿听了这话,心想魏王确实是当今的英雄,又是王室的后代,而沛公只是一个亭长,如何跟魏王相比?跟了沛公,这一辈子真的就完了,不如背叛刘邦而归顺大魏王。可是雍齿还是非常担心,就说:“刘季虽说出身卑微,可他手下的那帮人不好招惹啊?”宁君就壮胆道:“魏豹将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拿下沛县,而丰邑对魏国来说势在必得,大将军怕伤到百姓,所以才没有强攻,这是仁义之举,不然几万大军早就把丰邑踏为平地了!不瞒老兄,我就是奉了魏王之命前来和将军商议这事来的。眼下将军若是能提前把丰邑献给大魏王,那么您今后就是功臣,所以我才特意来给您指出这条光明的道路啊?请将军三思。”
雍齿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拿不定主意,就说:“人们都说沛公是个大富大贵的人,他恐怕不像您说的那样平庸吧?”宁君道:“始皇帝当年派张苍在丰邑修厌气台,这正应了魏国当兴的好兆头,所以魏王准备夺下沛县后,让将军就担任沛令,你何必瞻前顾后啊?”雍齿听说魏王要他担任沛县的县令,就高兴地说:“好,我差一带儿被刘季给耽误了!我要把丰邑作为进见之礼,来献给魏王!”宁君大喜道:“果真如此,魏王就给将军加官进爵了。”雍齿大喜,就犹豫道:“就算我要献城,可樊哙不答应,怎么办?”宁君就不以为然地说:“樊哙是个老粗!你明天摆一桌酒席,先把他灌醉了,再捆起来,然后就发送信号,魏国的大军就进城了!”雍齿就下定了决心,道:“如果魏军占领了丰邑,就一定要在城中驻军,否则刘邦攻来,城池将会得而复失,我也就完了!”宁君就笑着答应就。宁君走后,雍齿就心想:刘季平素盛气凌人,这回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第二天,樊哙正在巡城,忽然雍齿就来见他说:“我们虽然打跑了魏军,可我担心他还会再来?”樊哙笑道:“我有九十斤重的大斧头哩,纵有十万魏军,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雍齿就竖起大拇指道:“哥哥武艺高强,丰邑有了您,沛公就高枕无忧了!听说哥哥经常跟吕老伯学习兵法,可有此事?”樊哙就飘飘然道:“我已经学到了兵法的奥妙!就是和孙武子对阵,也能杀他个稀里哗啦!区区魏豹,何足挂齿?”说完大笑不止。雍齿也大笑道:“为了庆贺打败魏军,也为哥哥学到了兵法的奥妙,小弟我今晚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想请哥哥畅饮一番,不止哥哥意下如何?”樊哙道:“不行!不行!沛公让我和你守卫城池,事关重大,如果吃醉了耽搁了事情怎么办?”雍齿道:“探马报告,说魏军已经退去了,一定不会再来。不过哥哥你胆子小,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樊哙听雍齿说他胆子小,就立即变色道:“喝上几坛,我也能打胜仗。谁说老樊我胆子小啦?”就立即手提大钺,径直要到雍齿家赴宴。雍齿见樊哙稍稍激将一下,就搞定,一路上就直说写好话,把樊哙吹到天上去了。樊哙简直高兴死了,就来到了雍齿的家中。那雍齿本来早有准备,一到家中,就将丰盛的酒席摆了出来。樊哙大喜过望,就和雍齿猜拳把盏,一直干到了天黑,果然酩酊大醉。
吕公听说樊哙在雍齿家吃酒,怕出什么意外,就急忙赶来劝阻,却被雍齿的家丁挡在了门外。吕公非常不安,只好回去。雍齿见樊哙喝得烂醉如泥,就让心腹把他捆翻在地,然后派人到城头发送信号。魏豹和宁君早有准备,见了信号,立即攻城。守城的军士见是魏军,就急忙跑去向樊哙报告。可是雍齿呵斥道:“刘季是个亡命之徒,樊哙是个大老粗,只会杀个猪,我们怎能听命于他们的摆布?现在魏国的大军前来攻取丰邑,丰邑又是魏王假的转徙之地,始皇帝说这里有王气,这就是大魏当兴的好兆头,希望你们都服从魏大将军的号令,全部归附魏国。将来魏王若是大贵了,大家都可以光宗耀祖!”说罢,就喝令军士打开了城门,迎接魏豹进城。丰邑的子弟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魏军就已经占领了丰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