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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矜上这句话说得心灰意冷。

    任何人听到,都会怀疑,她的这个“放开”,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不止是让商遇城松开她,而是想要分手。

    商遇城没有放松力道,反而将她抱了起来。

    以梁矜上的这个状态,他一松手,她大概根本站不住。

    她被商遇城抱着放到长椅上,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半蹲在梁矜上面前,替她伸手拭泪。

    “宝宝,别哭了。你爸爸会好起来,我向你保证。”

    那么不爱哭的一个人,商遇城曾经还恶劣地想逼出她的眼泪。

    最近,她流了太多的眼泪,都快把人的心脏都浸穿腐蚀了。

    梁矜上恹恹地避开他的手。

    她在过了最初最激烈的那阵情绪后,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如果这个事故是商锦康造成的,她可以恨、可以拼命,但至少不会这么无力绝望。

    现在却是商遇城把她爸爸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她原谅——对不起方信鸥。

    不原谅——可商遇城不是故意的,甚至,让他帮忙解释死因,是梁矜上自己求来的。

    “商遇城,你走吧,求求你。”梁矜上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也阻止不了鬓发被眼泪打湿,“现在看到你,我只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失败最不孝的女儿。”

    商遇城站起身来,沉默许久,给楼旷打了个电话,让他上来。

    而后,就真的大步地离开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商遇城没有我往自己的宾利。

    而是走向路边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商遇城直接上前,一把拉开驾驶座的门,冷声喝道:“滚下来!”

    能给商锦康开车的司机,平日里走出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气场大开的商大少面前,却只能认怂,“四、四少,有话好好说。别跟商董犯浑。”

    商锦康安坐在后座,淡淡说了句,“老李,你下去吧。”

    商遇城上了驾驶座,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劳斯莱斯真如“幻影”一般,霎时消失在司机的视线里。

    老李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商遇城长大的,竟不知这位商家青年一代中最优秀的四少,什么时候竟隐隐有了与商锦康相抗衡的威势。

    这家五监定点医院建在城郊,商遇城把幻影开上高架桥后,速度一路还在飙升。

    商遇城一向稳重自持,鲜少做飙车这么轻狂的事。

    但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确实是发泄情绪的好办法。

    商锦康终于先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阿城,你我二人要是死在同一场车祸里,到了地底下可对不起商家这些年辛苦打江山的列祖列宗。”

    商遇城目视前方,在高速行驶中开了口,“三叔多虑了,我不会要你的命。不管你在外面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回到家,你是我敬重的长辈。”

    没有商锦康的悉心栽培,就没有今天的商遇城。

    可商锦康没有居功,他知道商遇城这句话的重点在前半句——“在外面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我今天去找了方信鸥。”商锦康压根就没打算隐瞒,“看在当年的‘交情’上,去探个病而已。谁知道这老东西这么经不住事。”

    他说到这里,饶有兴致地问一句,“他死了吗?”

    商遇城冷声道:“方信鸥不会死。”

    “啧,不死也要回牢里待着。”商锦康刻薄道,“活着受罪,不如死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商遇城,“‘老丈人’都快死了,你没有在医院里陪着那女人,还有闲心带我‘兜风’。让我来猜一下……”

    商锦康十分犀利地点破他,“别告诉我,你把这事认到自己身上,被那女的给赶出来了?”

    商遇城磋了磋后槽牙,没有回话。

    “这样也好,那种小门小户的女人,玩够了正好甩了。”商锦康言语之中对梁矜上鄙薄不已,继续刺激商遇城,“乐悠你要是看不上,多的是名流淑女排队等你挑。”

    商遇城面无表情地听完,忽然道:“这是在教我像您一样,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回家当摆设,抛弃心爱的女人。再反过来做尽缺德事,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三叔,恕我直言,这种缺德事做多了,太损阴骘。就算不怕报应在自己身上,您可就商荣那一根独苗病秧子,折了就断子绝孙了。”

    商锦康听出他话里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他不怒反笑,连连冷笑过后,指着商遇城厉声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商遇城峻挺冷硬的眉眼与商锦康在后视镜里一撞,双方俱是图穷匕见的坦然。

    商遇城重重地踩下了刹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后,车子已经停在郊区一片开阔的野地里。

    商锦康喘息数下,“真是我培养出来的好侄子!我跟陆柔那时候,你才多大,商遇城,你竟然沉得住气瞒我这么多年!”

    商遇城先推开车门下了车,徐徐淡淡道:“所以不想瞒了。你今天去医院,不就是为了试探我吗?”

    商锦康也下车,站在他对面。

    商锦康今天去医院,压根不是为了去气死方信鸥。

    方信鸥这条贱命,在陆柔死后,商锦康就再也没放在眼里了。

    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商遇城是不是知道,当年陆柔是被他玩弄过后才自杀的。

    那句似是而非的“商先生曾经来探视过,后来你父亲就吐血休克了。”正是商锦康下的吩咐。

    他就赌商遇城会不会背下这口黑锅。

    方信鸥会吐血休克,是因为听“商先生”说了陆柔当年大着肚子跳楼的真相。

    这个“商先生”,可以是商遇城,不能是商锦康。

    因为当年跳楼的真相,梁矜上“亲口告诉过”商遇城,所以他说给方信鸥听,逻辑上没问题。

    但如果商锦康一个“局外人”,都知道陆柔当年的死因——只要梁矜上不是傻子,一定会去探究商锦康跟陆柔是什么关系。

    一个爱慕过陆柔、抛弃过陆柔的渣男。

    一个在陆柔另嫁他人幸福美满后却不肯放手的疯子。

    一个在陆柔失去庇佑四面楚歌后,依然对她惨无人道地欺霸的人渣。

    当这些残忍的真相撕裂在梁矜上面前,她怎么可能再心安理得地跟商遇城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