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矜上沉默,其他三个人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梁元瀚先开了口,他问梁母,“这事你怎么没有先跟我商量?今天是矜矜生日,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给她过生日,原来是为了向她提这么无理的要求的。”
“我为什么不跟你商量?”梁母面露不满,“你会同意吗?这些年你哪怕自己偷偷减药量、少做几次透析,都要坚持供她读书。现在她有出息了,报答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看她自己有没有良心了。”
“啪!”梁元瀚大病初愈,人还是很虚弱,但他一拍桌子还是吓了梁母一跳。
“没良心?矜矜要是没良心,我现在就是张挂在墙上的照片了!”
“你说咱家供她读书,平心而论,她这些年花过你几分钱?从读大学开始就没要过你的钱。哪个小姑娘像她一样,大二开始往家里拿钱?!”
“怎么,现在还想逼她一辈子绑死在你儿子身上吗?”
梁矜上鼻子一酸,起身替梁元瀚顺气,“干爸,别这么说。没有什么绑不绑的,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
她脸上虽然还带着抚慰的浅笑,但心已经空了。知道这个生日,到这里算是过完了。
梁元瀚心疼她,拍着她的手背连连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梁母却打定主意今天要她一个说法,“矜矜,拆迁款的事,你怎么说?”
梁矜上沉一口气,看向梁西洲。
发现他正看好戏似的看着自己。
几秒后,见梁矜上不说话,梁西洲才开口道:“妈,你也别自欺欺人了。她现在还能说点漂亮话说出来哄哄爸爸,等过段时间,她大概连梁字怎么写都忘了。”
“我说,梁矜上,你这么出尔反尔,是因为那富二代男朋友说要娶你了吗?”梁西洲阴沉沉地,“我是拦不住你在外面找男人,但是我只要一天站不起来,你就休想跟别人结婚!”
“要不然,我就从你们婚礼的酒店跳下来,啪……!”
“拿我自己给你放个礼花!就算是我这个废物——送你的结婚礼物了!”
梁矜上被他的话激得一阵汗毛竖立!
梁母更是一下捂住嘴哭了出来,“西洲!西洲……你这是要妈的命啊!”
梁元瀚这几年病痛缠身,无暇他顾,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偏执至此!
他被梁西洲描述的血腥场面刺激得发抖,“你,你……,西洲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梁矜上看着乱成一团的梁家人,心底无比凄凉地浮现出曾经对商遇城说的那句嘲讽——
“我就是把自己卖给梁家了,你睡的是梁西洲未来的老婆。”
竟是一语成谶。
眼前的一家人,病困、悲苦、偏激,其中有多少是她带来的不幸呢?
梁矜上听到自己空旷无力的声音,“我可以跟西洲哥哥登记。把我的户口迁进来,拿到钱,就可以送他出国治病了。”
梁母停止了抹眼泪,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
今天梁母提出这个要求,是和梁西洲私下商量过,达成一致的。
只不过一个真的是舍不得那50万的拆迁款,而另一个,只是想拖梁矜上共沉沦。
梁西洲笑了笑,十足恶劣地说道:“那你可想清楚,跟我登记以后,你跟那位富二代怎么交代。”
梁矜上看了他几秒钟,轻声道:“西洲哥哥,你也想清楚了吗?……我前段日子,遇到南意了。”
“南意”这两个字原本是家里的禁忌,每次一提到梁西洲都会有一次爆发。
后来就再没人敢提这个名字了。
这一猛地再提起,所有人都楞了几秒钟。
而后,梁西洲也果然如大家所担心的那样,脸色如黑云密布,下一秒,他爆发了!
梁西洲的上肢力量尚存,他扑在桌子上半撑起来,一边手掌抬起,看上去竟是要扇梁矜上。
“你也配提她的名字……砰!”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打到人,整个人还是支撑不住,重重地滑倒在地,桌子上的盘子碟子砸了一地。
梁母推开梁矜上,流着泪去扶梁西洲,“你还要害他……你害得他还不够苦吗……”
梁矜上不发一言帮她扶起了梁西洲。
梁西洲的手却像藤蔓一样掐住了梁矜上,“你遇到南意又怎么样,难道还想把我这个残废推给她?”
废人!废物!残废!永远是这几个词!
放到九年前,谁能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校园男神,会变成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不会永远是个残废!”她反手将梁西洲按在轮椅上,额上青筋隐现。
“你去治,治好了重新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做个人!治不好,大不了就是个死!”
“我一生不改嫁,做罪人、做女儿、做儿媳,我也会把你的父母扛起来!”
这是梁矜上前所未有的态度,强硬、心痛、恨其不争。
梁西洲看着她这双永远不服输的眼睛,一霎梦回高中的操场。
有一次放学后,梁矜上扬言要跟他一起跑完三千米。
梁西洲是练长跑的,轻松就套了她一圈。跑在她的外圈,笑她,“还是我拉着你跑吧!来,手给我!”
“我不用你拉着我!梁西洲,你就跑吧!我迟早会追上你!”
而南意,就坐在看台上给他们拍照……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穿过八年的硝烟疮痍,同时回到风华正茂、赤心相对的年代。
梁西洲第一次趴在梁矜上的肩上,真心实意地嚎啕了一场!
梁矜上从梁家出来后,肩上被哭湿的地方被风一吹,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苍凉的缘故,今年生日的这一天,比往年要冷很多。
梁母要留她在家里住一晚,梁矜上一时适应不了“身份”的转变,拒绝了。
但是真的走在大街上,她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
云水公馆倒是可以去,但是回去了还是只有她自己。
某个一刻钟都等不了要问她生日礼物的人,发微信说现在还在澳国。
不知道是不是脑海里想着这个人,商遇城的电话居然在下一秒就打了进来。
梁矜上现在孤零零的,特别急需一点人气,接听的速度难免有点快。
听到商遇城在那边沉沉地笑了一声,她又有两分懊悔。
果然,他带着三分戏谑,“这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