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琰已经明白了关应天为什么敢把他的家底都亮出来,原来他本是为了谈合作才来的,这些家底,就是他谈判的诚意。
只可惜,他碰上了顾大人这么个油盐不进的!
这一次,就看他能否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等到援军!
「将军!」看到顾琰回来,众将士也都是微微松了口气。
顾琰骑在马上,目光扫视全军,「兄弟们,若有敌国扰我边境,攻我城池,占我土地,杀我同胞,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这些兵将不如岭南蔚山匪寇那般凶悍,但也都是铁骨铮铮的精锐军人,他们缺少的,只是一点男儿的血性和动力。
「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闻言,众人都有些激动起来。
数千个将士都红了眼眶,因为他们也有兄弟战死在边关,甚至有人的家乡就在边关。
顾琰目光铮铮,「可是,我大擎内部不宁,无法全力御敌,更有东境五洲同胞,不曾被异族屠杀,却被同胞戕害,这又该当如何?」
「清匪患,平内忧!」众人齐声。
「好!」顾琰目光瞬间杀意凌然!
「今夜,我们或许都会死,但是,从今日起,我大擎岭南匪患可平,百姓不再被剥削压迫,大擎全国同心共御外敌,保我边疆无忧。」
「万家灯火同亮之时,便是我等,不朽的功勋!」
「兄弟们,生与死,诸位怎么选?」
众将士热血沸腾,「愿随将军死战,保我大擎万世康宁!」
当下,众人都是齐声大喝,声音滚滚,震得山河都在颤抖,皓月星辰都为之悚然。
「擂鼓!」顾琰大喝一声,而后,就见那后方便有着滚滚的战鼓声响彻天地间,声音隆隆似滚雷,一时间,所有人的血性都是被激发出来了!
顾琰高举手中长枪,目光最后一次扫视全军,而后猛地调拨马头,大喝一声:「愿为身后万家灯火死战者,随我剿灭匪寇!」
顾琰胯下战马猛地长嘶一声,而后四蹄生风,带着顾琰骤然冲了出去。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顾琰一马当先,他身后立刻也是有着数千将士紧跟而来!
喊杀声不绝于耳,战鼓声震天动地!
而对面,关应天也是漠然挥手,而后蔚山人马同时冲出,手中长刀倒映着无数的寒芒!
月光之下,两拨人马荡起了滚滚的烟尘,悍然冲杀在了一起!
杀!
顾琰手中长枪舞动,整个人宛如虎入狼群,大杀四方!
身为军人,若有信仰,有作为领军人物的大义凛然,被那种崇拜所激发出来的战斗力就会大大强于没有信仰的乌合之众。
顾府
在顾琰征战之时,宫昀傲曾对顾府大肆搜查过,只是,并未从这次的搜府中查出什么线索和有利证据。
一叶孤鸿的死,是那么蹊跷,整个顾府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看似无可指摘,可是,就是因为做得太漂亮了,没有一丝破绽,就更令人怀疑。
顾琰做事谨慎,最有可能是销毁了所有关于一叶孤鸿和李家村的罪证。
就在顾琰剿匪如火如荼之时,凌晗静忽感心口一阵揪痛,领口、抹额湿冷一片,手中的茶盏不受控地朝地上落去……
茶盏瞬间炸裂开来!滚烫茶水倒在了她的腿上,她痛得「啊」的声轻颤。
凌晗静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床榻,丫头小钏心急如焚地为她小心翼翼地上药,小腿上的红肿,看得她触目惊心。
「夫人,姑爷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被姑爷看到了,一定心疼死
了。」小钏一边上药一边哪壶不开提哪壶。
凌晗静面上一滞,心口愈发的堵挺,她借故支开小钏,「小钏,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小钏抬头望了她一眼,自知说错了话,忙垂头下去,「是,夫人。」
凌晗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暗自摇头。
她缓缓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金钗一一脱下放进首饰盒里,却不想,手上一重,无意间按到了首饰盒上,首饰盒突地传来声响,暗格霎时应声打开……
凌晗静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何时,她的首饰盒竟多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一封用牛皮纸包着的书信赫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凌晗静纳闷地拾起暗格中的信笺……
怀着好奇怀疑的心里,她缓缓展开,只是,那信的内容让她的瞳孔狠狠地颤了一颤。
「静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应该已经不在了,请不必为我哀悼,更不必为我悲伤,若是可以,卿可改嫁,无需有任何担忧,这次我是说真的,我不会再占有你了!」
「顾府所有财物,皆是我所赠之嫁妆,唯愿卿余生得遇良人,余生安好。」
「或许我的话你一句都不信,我也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今生欠你良多,唯愿来世粉身碎骨以身相报。」
「不过很可能,你来生也不想遇到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这种人,可能也没有来生了。」
「父亲对我,有养育之恩,可我却将他出卖,此为不孝;你真心待我,却缕缕被我伤害,明明无辜,我却缕缕欺辱你,此为不仁;一叶孤鸿对陛下忠心耿耿,却死于我手,是为不忠,我故友因我一时嗔念而死,是我不义。」
「似我这等罪孽深重之人,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对。」
「可是,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想遇见你,即使没有相伴一生的缘分,我也想亲口跟你说一声……」
「对不起!」
「今生的缘分,被卑微的我活生生浪费掉了,是我的不安、猜疑、惶恐、还有那可怜的自卑,活生生把你我逼到了这个份上。」
「心中所想,难尽于纸,望卿多加餐饭,多着衣衫,天黑有灯,落雨有伞……」
「望卿,余生安好!」
落款:顾琰!
原来,鸿大哥的死真的是他所为!
原来,鸿大哥是死于他手!
陛下曾对府中大肆搜查,都有没找到他杀死一叶孤鸿的证据,可在这首饰盒之下,竟隐藏了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他竟承认了?!
他心思诡诈,一生谨慎小心,不到绝境,他断然不会留下此证,难道,他是预料到自己会战死沙场吗?
所以,他才会承认,才会言之诚恳地认下这一切的罪孽?
凌晗静看着顾琰留给她的信,心潮起伏,胸中犹如波涛翻滚,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
终于,滚烫的泪水滚滚而下!
曾以生死许情愫,今朝相顾再无言!
凌晗静紧握着手里的信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通红的双眼中纵横交错着红血丝,脸上的泪痕鲜明无比。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
那个大雾散去的清晨,赤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照在了那个年轻将军的面容上。
他死去的身躯屹立不倒,仿佛顶天立地的高山,他的背后,那染血的大旗猎猎狂舞,上面的顾字,熠熠生辉!
这一刻,痛入骨髓!
分不清是对一叶孤鸿的还是顾琰的。
皇宫的御书房,宫昀傲坐
在御座之上,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俯视着下首,来人一身兵服,正伏在地上向宫昀傲汇报着什么。
「岭南匪寇三里一小寨,五里一大寨,五洲十三府的地界再无一匪寇流窜,无一生还,而那为首的寨主关应天也被顾将军一枪斩杀!」没错,下首跪着的正是顾琰的副将厉威。
「可、他也没能逃脱关应天的算计,关应天那一刀正中顾将军的心口,等大军赶来,他们四千将士全军覆没……」
厉威想了想,看向上首不怒自威的宫昀傲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其实,此次剿匪,顾将军完全可以大获全胜,顾大人曾怀疑,军中出了女干细,有人泄露了行军布阵图……」
宫昀傲眸光倏然间一凛,朝他望来,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泛着危险的光。
戴着玉扳指的手拄在御案上,拇指轻轻地转动着,「除了他还会有谁?」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费江竟然利用了云香,将那行军布阵图送了出去。
他心知,皇帝的耳目一定在暗中监视着他和他那些得力的干将,所以,他才冒险地将心思动到了云香的身上。
毕竟,陛下一定不会注意到一个女人,而且还是皇贵妃的闺中密友。
舒窈也没有想到,她将云香引入宫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间接地造成了这一切的后果,给了顾琰致命的一击。
宫昀傲坐在那里,脸庞的轮廓俊朗冷削,一双鹰眸黑沉,极其锐利,「顾卿可有留下什么话?」
他沉默半晌才道:「顾大人在最后一战时,已准备好赴死,他曾对属下说:宁可战死,也不与匪寇同流合污,若有机会回到京城,见到陛下,就说,顾琰对不起陛下,更对不起李家村枉死的百余口人……」
其实,在厉威进宫的前不久,宫昀傲也从大理寺那里得到了审讯的结果……
顾府三个暗卫的最终审讯结果。
三个暗卫咬舌自尽一个,剩下的两个按照宫昀傲给的审讯谋略,逐个击破,他们互相攀咬,也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顾琰的七个暗卫,以天九为首,他们在一叶孤鸿父亲的坟前暗杀了一叶孤鸿,而且,为了一解心头之恨,顾琰还纵火烧毁了李家村……
宫昀傲默默良久,这场战争顾琰是胜了,匪寇全军覆灭,可顾琰却回不来了,他死前还想着为他分忧,看着手中他冒着生死留下来的费江累累罪证,一时间唏嘘不已。
要说他心有家国,可以为了东境匪患可平,百姓不再被剥削压迫,他可以不畏生死抵御外敌,不与匪寇同流合污。
可是,他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与一叶孤鸿结仇,火烧了百余口的李家村村民的罪魁祸首。
岭南蔚山匪寇凶悍,李家村村民却何其无辜?
宫昀傲垂眸看向手中的罪证,养寇自重,剿匪之时剿三留一,从而借机掌控兵权。
费江,孤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莫怪孤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