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家三口,躺在不算很大的床上。
小尘贴着武琰终于肯睡了,小手小脚都缠着他不松开。
黎笑眉看了眼孩子,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她其实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疲倦到了极点。
但很奇怪,看到武琰的那刻起,她绷紧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
也许,他是她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吧。
只是,在她熟睡的时候,武琰却无法安然睡着。
他望着她的脸,目光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多得已经藏不住,就快溢出来。
手指悬在她眼睛的上空,颤抖着,不敢去碰触。
黎笑眉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中午才醒。
小尘也睡得沉,但醒得比她早。黎笑眉起床时,孩子在客厅看电视。
武琰看到她出房门,说道:饭菜在保温,你先洗漱,我拿出来。
嗯。黎笑眉点头,揉着酸疼的手臂脖子,慢吞吞的进入洗手间。
她站在门口,看了眼武琰:你今天不上班吗?
武琰回答:今天是周末。
哦。她看了眼在看电视的小尘,好像昨天孩子说过,她又忘记时间了。
昨天收拾过猛,飞机又坐了几个小时,她刷牙洗脸都嫌费劲,随便洗了洗,连护肤品都没擦就出来了。
午餐还是比较丰盛的,梅子排骨,藕饼,大闸蟹,炒青菜,还有一个莼菜鱼丸汤。
都分装在小碟子里,一看就知道,他跟小尘用餐前,都先挑出来了。
武琰:先喝鱼丸汤?
黎笑眉挑起衣袖,点头:好。
男人将那碗汤递过去:鱼丸是在菜市场买的,没你做的那么好,将就一下。
黎笑眉喝了口汤,扫他一眼:你在暗示我做鱼丸?
武琰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要,做鱼丸好麻烦。
好,那就不做。武琰垂着眼,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握着大闸蟹,将蟹腿一只只剪下来,然后剪下蟹腿一截,用剩下的一半顶入,肥美的蟹棒肉从另一端出来一半。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几次,直到腿肉全部出来,再去弄蟹钳子,蟹身。
整齐的摆放在绿玉似的盘子里,都是供她吃的。
黎笑眉咀嚼着米饭,米饭和了梅子汁,酸酸甜甜的。
她嚼得缓慢,抬眸看了看武琰,一抿唇,开口:武琰……
武琰剥完了整个螃蟹,慢条斯理的擦手,捏起一条蟹腿,沾了醋汁递给她:吃完饭再说话,不然对肠胃不好。
这个时候的武琰,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高贵清冷,有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像是个高位者。
黎笑眉把话再咽回去,接过他的螃蟹腿。
余光里,她看到小尘往这边瞥了眼。
她定了定心思,一口气吃完饭,武琰将整盘剥好的螃蟹放在她面前,然后将空了的餐盘都拿去水池泡着。
黎笑眉以为他会洗完碗再出来,却见他端着茶盘出来了。茶盘的旁边还放了一包瓜子,还有切好的水果。
他走到阳台:到这边来说话吧,今天太阳很好。
黎笑眉端着螃蟹去那边。
两人面对面坐着,武琰将瓜子包拆开,倒出来一部分。
黎笑眉回头看了眼客厅,目光再一一转过屋子的每个角落。
看得出来,这里定期有人来打扫,但不是有人常住。
她是做装修的,最知道家的感觉。
尽管他已经尽量布置,可是,她感觉不到这里的气息。
黎笑眉开口:小尘,你也来晒晒太阳。
这便是不打算瞒着孩子,让他参与,也听听她的故事。
小尘乖巧的端着小板凳坐下来。黎笑眉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陪爸爸买菜做饭了?
小尘点点头。
黎笑眉笑了下,接着吃武琰给她剥好的螃蟹。
秋风起,螃蟹黄。
秋天的大闸蟹真好吃啊,这么大个头,得有半斤一个吧。
她瞧着武琰,却没再说螃蟹价贵要省钱之类的话,她道:这儿,你不常住吧?你平时住在哪儿?
武琰薄唇轻抿,过了几秒,开口道:横山。
黎笑眉想了下:就是梧桐饭店的那个横山?
嗯。
黎笑眉淡淡笑了下,沉默的吃蟹肉。因为已经剥好,很快就吃完了。
她擦擦手:那不是大饭店吗?你既管着那大饭店,也把那里当家住着?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黎笑眉已经上网查过,武琰……是梧桐饭店的总裁,不是什么安保公司高级技术员。
她淡淡的笑着。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武琰从黎笑眉给他发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不是来找他团聚,而是来叫他摊牌的。
他道:饭店事情多,而且,这边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家,也就无所谓了。
这话似乎戳到了黎笑眉胸口的某处,她低头,从漂亮的茶盏中捏起一粒瓜子剥开。
一直低头剥着,将干净白胖的瓜子放在茶杯盖里。
事情多,你还有周末空闲?饭店不是有珠宝展吗?新闻上说十分重要,还有国宝展出。
饭店,节假日跟周末才是最忙的时候吧。
难怪以前他很少在节假日回来,总说用年假,或者拜访客户的理由回阳城。
武琰看着那茶杯盖里越来越多的瓜子,他道:是有,但是你来了,我让助理在那看着。走一时半会儿没关系。
黎笑眉捏了一粒瓜子衔在唇齿间,自嘲的笑:说得我好像很重要似的。
武琰直直的盯着她:你是很重要,非常重要。
黎笑眉抬眸,笑容从脸上褪去,变得清冷:怎么个重要?让我一直待在阳城,让我以为我是阳城人,永不出阳城?
如果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她是梧桐饭店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黎万崇,那么,她在阳城成了黎笑梅,还叫重要吗?
武琰的手指捏紧了,再放松,捏紧,放松,反复了几次,说道:笑笑,你相信我吗?
两人面对面的对视着,很长时间的沉默。
有小鸟飞过,叽叽喳喳的落在阳台外的防盗护栏上。
但是鸟叫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就连小尘都没看,他不安的坐着,背脊都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