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没有半分心疼，满是嘲讽。
那时候，是她冲出来保护他，为他挡下那一刀。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们的关系才恢复起来。
可当知道她是紫云英之后，曾经种种全都是空。
他知道她有同伙，势必要揪出来。
黎笑眉淡笑着，笑容疲惫虚弱，可她还是笑着。
刚才，这该死的面具男跟她说什么来着？
哦，他们在商量，他们的贱命应该为谁而死。她不后悔背叛了圣皇，一心要救他的命，甚至不惜打乱圣皇的计划。
可是，也只是延迟了野王反叛的时间而已。
野王迟早是要反的。
罗城一战，边境隐患扫除，敌国至少十年不会来犯，而他要用剩余的三万兵马，挥军南下。
可反也要有反的理由，这样才能师出有名，让各地守军归顺于他。
师出有名，名是什么？
就是她，还有面具男人。
圣皇监控官员，私德败坏，谋害忠良，残暴无道……一系列罪名罗列，多的是被欺压不敢反抗的各地官员加入。这些，将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翻圣皇。
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他早就知道她是紫云英……
一股气流在她的胸膛中流窜着，发暖发烫，是愤怒吗？还是被他所激化出来的热血？
黎笑眉不在乎了。
这是她的选择，就如她说的，心甘情愿的为谁去死……
“放了他。”黎笑眉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看了眼挡在她面的男人。
面具男一愣，身体微僵，微侧过眼用余光看她，似是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救他？
方才，她不还在气愤他做的事情吗？
黎笑眉缓缓道：“你我毕竟是同一个师父教的，虽然我从未见过你的脸，可毕竟是师兄妹的关系。而且这么多年，你陪在我的身边，让我不至于太孤单。挺好的……”
挺好的……就这？就这，她就开口为他求情？
可是，她自己都是将死之人，拿什么求情？
面具男笑她脑子拎不清，还以为野王对她存有半点情义？
野王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男女，背在身后的手指捏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自己的命都无法保证，还敢让本王放了他？”他一声冷哼。
黎笑眉虚弱的笑了笑，看了眼在场的那些士兵，然后说道：“你要反，要圣皇的罪名，要让各路守军帮你打到京都，没有足够的证据，你拿什么说服天下人？”
“可是我有……放了他，我会帮你写下圣皇所有的秘密。”
野王眉眼轻动了下，似有迟疑。
面具男在这时厉声呵斥：“你疯了吗？谁要你救！”
写下圣皇所有的秘密，将来她会死无葬生之地！
黎笑眉不在乎，看着他：“你走吧，也别回圣皇那里交差了……天下就要大乱，找个荒山野岭躲个三五年，替我多活几年。盛世的时候，来土地庙送一朵凤凰花……呵，我不是公主，不是人中龙凤，但愿来生是个公主，吃喝不愁，骄里娇气。”
再也不用受苦了。
“呵，你倒是会想。就你这辈子手上沾着的血，还想下辈子做公主？”野王嘲讽笑她没有自知之明。
黎笑眉：“人嘛，不管开心不开心，都会偶尔想一想下辈子做什么。你也不是阎王爷，管我想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跟我再续前缘？”
“死到临头还耍贫嘴。”野王咬牙切齿，愤恨的瞪她。可黎笑眉看到他的耳朵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火把的光照的。
野王厌恶她窥探的眼神，拧起浓眉，同时左手抬起来。黎笑眉知道这是他下令的手势。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那些士兵就将冲上来！
“慢着！”黎笑眉大叫一声，紧张的盯着男人，“你如果杀了他，我也不会活着。你不要怀疑我用什么方法自尽，暗卫的人杀人也杀己。”
“只要圣皇认定我就是璃国公主，那你就是杀妻谋反！”
双方对峙起来，野王阴鸷的眼紧盯着黎笑眉。
一触即发。
黎笑眉疲倦至极，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敢眨一下眼睛。她感觉心脏就要从胸口跳脱出来，呼吸都抽紧了。
面具男横刀立着，一双鹰眼警惕的对着每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野王阴鸷的眼缓缓的松懈下来，手一挥：“让他走。”
“野王。”
“野王！”
“……”
身边叫他的声音此起彼落，都不愿意就此放过这个男人。这是个巨大的隐患，若他回到圣皇身边，就是放虎归山。
男人深吸口气，目光一直盯着黎笑眉：“让他走。紫云英现在还不能死。”
“一个小小的暗卫，还左右不了我们的大局。”
身后，举起的刀剑缓缓的落下。
面具男看了眼黎笑眉，黎笑眉厉声道：“还不走？！”留着难道给她陪葬吗？
她不想再欠谁的命了，谁也不想……她想投个好胎，来生有爹娘，有温暖的家，能吃饱饭穿暖衣服，嫁一个疼爱她的丈夫，生两个孝顺又有本事的孩子……想知道何为岁月静好，幸福美满。
……
璃国的战争开始了。
当今圣皇的罪状书被传送到每个州府城池，守地官员的府衙内，城墙上，富商运送的货物中……
几个曾被抄家灭族的忠臣在这时被百姓自动平反，高喊着圣皇残暴无道，申诉冤屈。野王指挥他的铁王军挥师南下，一路上攻城略地，三万兵马迅速扩充到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而与此同时，京都圣皇也罗列出野王种种罪名。护皇一派打出平叛的旗号，百万护军与之抗衡。
也有守地官员趁乱揭竿而起，自立为王的。
至此，璃国陷入混战，到处都是战火烽烟。
黎笑眉坐在马车上，望着连绵焦土，眼睛里已经没用了任何的光。
她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马车帘子掀开，野王登上马车，手里端着一碗药。
“喝药。”他递过去。
黎笑眉看都不看，直接拿起来就喝，当着他的面，一滴不剩。
喝完，药碗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