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走近。
陆凛脸色潮红,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脊背。
裴月神色有些恍惚,当服务生将鲜花递上来的一瞬,她突然起身,扭头就跑了。
陆凛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马上追了上去。
裴月沿着沙滩胡乱地跑,夜色中,海浪卷着细沙涌上来,很快就打湿了她的鞋子。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陆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月姐?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还是生气我明知道你不舒服,还要带你来这里?」
裴月背着他不理他。
陆凛有些紧张了,走到她身后,想拉她又不敢,可怜兮兮地说,「月姐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我们先找个诊所检查一下。」
裴月转头看着他。
夜色中,他的脸颊年轻俊朗,眼里还带着藏都藏不住的爱意和关切。
裴月心里猛地坠落。
必须得做点什么了,要是由着他,他不会主动抽离出来的。
可她要怎么办呢,她可以对别人狠心,却没法对他残酷。
陆凛见她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也顾不得很多了,凑近了,低头哄她,「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压力太大了,那我们明年不要旅行了,先还房贷,是我不懂事,我不该只想着玩。」
海风吹乱裴月的头发,她别着脸不说话,陆凛心慌不已,抬手整理她纷乱的头发,嗓音温柔低哑,眼神里的情意呼之欲出。
他想着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有花和蛋糕就没有吧,他想说的也就那一句话而已。
「月姐。」他正色道,「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是认真的,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但是我的心智和情感都已经很成熟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月姐,我……」
裴月忽然抬头,打断他,「你先别说话。」
陆凛歪着头,不解又有些急躁地看着她。
裴月忽然朝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陆凛一阵眩晕,紧绷的心情舒缓了,朝她也笑笑,「月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啊。」
「我跟你生气干嘛,我们是姐弟嘛。」
裴月说着,他眉头拧起来,刚想反驳她,她就说,「老弟,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说呢。」
陆凛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更要紧,裴月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让我先说,行吗?」
陆凛心脏突突猛跳,脸颊在夜色中泛起红晕。
他被她那温柔的神色迷惑了,以为她会跟他有一样的情感。
他傻愣愣地说,「好……你先说。」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是不是那晚,他抢在她前面表白,她会看在他真心一片的份上改变主意?
可惜没有如果。
那晚她的决定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
沙沙的海浪声袭来,裴月看着面前眼神晶亮的少年,心里烦乱多日的思绪终于理清了。
她朝他笑着道,「恭喜我吧老弟,我要结婚了。」
沉默蔓延了足足十几秒。
陆凛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他挤出个虚浮的笑容,「月姐,别开玩笑。」
「没有。」裴月很是坚定地说,「我跟男朋友在一起很多年了,你见过他,有一年过年他来过家里找我。」
陆凛的肩膀忽然剧烈地颤了颤。
他记得那个人。
这么多年,裴月身边的异性,他就见过贺敬西一个。
他一直以为裴月早就跟贺敬西分手了,没想到他们这几年一直在一起。
他嗓子嘶哑,「月姐……怎么这么突然
……」..
她不光从来没说过她有男朋友,也从来没有想过介绍给他认识,一提起来,就是说她要结婚了。
陆凛嘴唇都在哆嗦,黑夜掩饰了他眼眶里的泪意,「月姐,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骗你干嘛啊。臭小子你不替我高兴吗,我找到……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裴月故作轻松地笑着,心里却刀绞一般,「我跟他分分合合的,今年觉得彼此年纪都差不多了,他家里老人也盼着他尽快成家,我也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他前几天提了结婚,我就答应了。」
对面的少年半晌都没有声音,裴月自己的表情也乱七八糟的,顾不上去看他反应如何。
讷讷地说,「他很有钱,我跟他在一起,能过得轻松些,这几年我爸那消停了,都是靠他给我爸找了个赚钱的活儿,我爸才不来坑我了,我……我男朋友他很有本事。」
海浪沙沙的声响,遮住了近旁少年发出的一声更咽,陆凛在黑暗中扭着脸,死死地攥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18岁的他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哪怕当初他爸突然抛下他们母子消失无踪,哪怕妈妈随即远走异乡,他一个人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受尽委屈,可他当时年纪还小,再加上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从来没有为这些事痛苦至深过。
但这一刻,听见裴月说要结婚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心脏也停止跳动。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保送q大的意气风发瞬间消散,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不会再有未来和光明。
只剩下了黑暗,跟这茫茫大海上的夜色一样,无穷无尽,无处可逃。
他什么都没再说,裴月却感觉得到他的痛苦。
好几次,她借着远处的那些灯火,看着从他身前坠落的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她眼眶涨热,她没想到他会这样,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浓重的悲伤,让裴月深感自责。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她早点发现,早点引导他,不至于让他在歧途上走了这么远。
她不想面对,可也感受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很深。
夜色压得人窒息,裴月轻声说,「回去吧。」
两人默默地往回走,餐厅那头有人放烟花,绽放在头顶,异常灿烂美好。
陆凛抬头看了眼,那大概是他安排的,餐厅到了时间帮他点燃了。
烟火很美,裴月也禁不住抬头去看。
她也很美,可是她并不属于自己。
陆凛禁不住再度洒泪,他从未有过的憎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他晚生了六年。
如果他和裴月同岁,他现在一定有了自己的事业,不至于在感情面前一点挺直腰杆的底气也没有。
她说那个人很有钱,很有本事。
他缓缓地闭上眼,眼泪借着夜色肆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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