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待吴亘离开后,一个人从屋中走出,来到了赵霖云的身边,此人正是御灵宗的宗主尤思。
“尤宗主,如何。”赵霖云用手撑在了旁边桌案上,身体方才堪堪站稳。方才与吴亘交谈,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可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十字坡一战,一般人自然不知晓其中内情,但随着归元宗和御灵宗大批高手秘密入驻京城,赵霖云才从尤思这里得到消息,当日出现了一名不知名的高手。
按着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断,此人杀力极大,挥手间灭杀百余人不成问题。此事只有皇上等寥寥几人知道,连赵霖戈之流都不清楚内中情形,因为当日为了避免引起惊慌,很快将那道深沟给平了。
尤思面色凝重,“此人看着修为不高,但身上却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这种感觉着实让人胆寒哪。”
“什么味道。”赵霖云诧异道。
“死亡的味道。”尤思紧紧握住了拳头,“我可以断定,十字坡一战,就是此人出的手。当日我与李元同共同推演,费尽心力方勉强瞥到了一些东西,却已让我二人遭了不小的反噬。此人身上藏着了不得的秘密啊,幸亏三皇子稳住了其人,若是打起来,这处府邸恐怕会被夷为平地。”
赵霖云亦是有些后怕,一屁股坐了下来,自已方才一直与这样一个怪物呆在一起,看着淡然,实则紧张到了极点,“不知当时宗主看到了什么,可方便告知。”
尤思低头看了一眼赵霖云,“三皇子,此事有莫大的因果,若是说了出来,对方的气机寻上你,恐怕你承受不住这种后果,这已经超出了世俗的层次。”
赵霖云半晌无言,过了许久方才喃喃道“这种存在,怎么还敢让他留在京中。”忽然有些失笑,“赵霖戈估计此时后悔死了,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怪物。”
尤思轻笑道“二皇子并不必过于担忧,我只是说此人牵扯了一些不可言的存在,可并没说他就是啊,倒也不必太担心。以京城中的修行人实力,若是真想杀他,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杀了他的后果如何,那就不好说喽。”
闻听此言,赵霖云方才松了口气,手一摸桌上却是有些愕然,吴亘竟然是将自已的画不声不响给带走了,自嘲的摇摇头,“看来我得先讨好一下此人了,先在朝堂上助朱不展一臂之力吧。”
这些日子的朝堂上,突然掀起了一波针对朱不展和蹇行的暴风疾雨。有言官连接当庭弹劾二人,亦有不少的中下层官员上书,指摘二人罪过,言辞间不乏虎狼之词。
更有甚者,指责二人包庇一个小小的中人,擅自与戍徒来往,居心叵测,定要严办。
按着朝中规矩,被弹劾的人需当庭自辩,可二人却是一言不发,颇有任你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的味道。不过,他二人不出声不代表别人不替他们申辩。
很快,就有人出面指责这些言官沽名钓誉,捕风捉影,试图坏大臣名节。有人开头,便有更多的人跳了出来。令这些弹劾的言官惊愕的是,这里面有些人根本不与朱不展或蹇行相熟,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星子乱飞。
所指摘的几个罪名,皆是证据不实。特别是涉及到与戍徒交往一事,太常李正禄慢悠悠站了出来,来了句王者以德,敬人者,人恒敬之,有善邻总比恶邻强些吧,一句话就把那些人都噎了回去。
两派在朝堂上几个来回交锋,皇上却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所有的奏折都是留中不发。渐渐的,支持朱不展和蹇行的人占了上风。眼见这场论战还要持续下去,可有一个人的出现却是让争执戛然而止。
只不过是宫中的老太后说了句,朱不展和蹇行这两人,还是很不错的。这话不知怎么回事,很快就传到了宫外,一时之间,弹劾的声浪便悄然消失,皇上正好借着太后的意思,对一应弹劾不予采纳,而且呵斥了几名跳的最欢的言官。
风波过去,明眼人也渐渐看出,皇上本就没有惩治朱不展和蹇行的意思,只不过不好直拉驳斥,正好借着另一拨人来打压弹劾派和其背后的势力,顺水推舟了结此事。
如此一来,朱不展在朝中的威望升了不少。此举让人不免怀疑,皇上是不是要将幽闭的大皇子放出,毕竟朱不展曾做过大皇子的先生。
赵陵这些日子也有些烦,这些天朝堂上风起云涌,几番交锋下来,却是二皇子这边节节败退,反而让朱不展进一步站稳了脚跟。还有一件事让她心中不安,那就是李益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益平日里都藏于赵陵在京城的府中,甚少外出,只是偶尔去勾栏听个曲而已。可就在最近一次听曲后,这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京城之中蒸发了。向起几次出去打探,均是没有准确音信。
对于李益,原本赵陵也托赵霖戈上书,准备将其册封为贵人,可吴亘一行的赏赐迟迟没有下来,倒也把他的一并耽搁了。
凭着女人的直觉,赵陵觉着这里定然有什么问题,有人把手伸到了自已身边,这不免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想到此处,赵陵把向起叫了进来,“你去给家里寄封信,把黎重调了过来。”
向起一愣,却也没有询问缘由,只是转身准备派人回去送信。
赵陵坐在堂上,摸了摸自已的肚子,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只见向起又返了回来,面容有些古怪,“怎么了,可是有事。”
向起犹豫了一下还是禀报道“翁主,吴亘造访。不知见还是不见,若是不见,我就出去打发了他。”
“吴亘?”赵陵一愣,这倒是破天荒的事情,吴亘第一次主动找上了门,“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他只说想送给翁主一件礼物。”向起的表情有些犹豫。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赵陵一扫方才的颓然,重新激起了斗志。
不一会儿,吴亘手里拎着个长盒子走了进来。入了屋中,吴亘却也不施礼,上下打量着赵陵。
“吴亘,你好大胆,见贵人不拜,不怕我将你送官吗。”赵陵脸色难看了些,冷冷出声。
“呵呵,翁主这些日子没有睡好吗,为何憔悴了许多。看来我今天还是来对了,这里有件礼物倒是可以让翁主睡个好觉。”吴亘笑着将手中的盒子交给向起,示意其递给赵陵。
向起神色复杂,将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是一个画轴,还有一根扭曲的木头。拿到赵陵面前,其人也是一愣,努了努嘴,示意向起将画轴上的绳子解开。
摊开一看,却是一个龙角掩映于雾气之中。看了半天,赵陵有些不解,“吴亘,你我之间也不用搞那些玄乎,此是何意。”
吴亘大大咧咧坐到赵陵对面,“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三皇子让我向你问好,这幅画就是他亲手赠与我的。”
赵陵眼睛一眯,“三皇子?”赶紧又低头打量桌上的画,细细一看,还真是三皇子的手迹,“为何三皇子会赠画于你。”
“三皇子与我一见如故,已是成了盟友。既然翁主明佐二皇子,实通三皇子,这么一论,咱俩应也是盟友,不知翁主意下如何啊。”吴亘抓起桌上的果脯,随手仍入口中。
“可以嘛,搭上了三皇子这条线,你倒是好手段。不过,朋友的朋友可未必是朋友,不知你有什么样的底气在我面前如此张狂。别忘了,苏剪雨和荣奚的事还没完。赵国是有法度的地方,这里可不是大遗洲。”赵陵的脸色微寒,语气亦是有些不善。
吴亘笑笑,拿起了那根木头,“翁主,这是李益所遗之物,不知可眼熟否。”
赵陵眼皮一抖,李益擅长木法她是知道的,这难不成是他的遗物。一念至此,赵陵面色大变,厉声追问,“你把李益怎么了。”
吴亘手一摊,一字一句道“不知道。”
赵陵霍然起身,“放肆,吴亘,你是不是太嚣张了,是谁给你的胆量与我这般说话,还敢害了我的手下。
真以为找上几个靠山,就可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告诉你,这些贵人,就是当街打死你,廷尉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赵陵,堂堂王爷之女,行走于赵国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当面威胁我。就凭你,一个中人,一个土匪出身的贱人,也敢在我面前飞扬跋扈,肆言詈辱,我看你纯粹是在找死。”
看着赵陵怒火冲天模样,吴亘却是毫不生气,懒洋洋起身,走到其人当面,“翁主哪,气大伤身,何必呢。你我相识已久,几度相亲相杀,也算是有了一些情份。”
笑眯眯围着赵陵转了一圈,吴亘陡然变色,声音阴沉,“但是,凡事适可而止。杀了一个李益又如何,死人还分贵贱吗。赵翁主,不要把人逼到绝境,鱼死网亦会破。好自为之吧。”
吴亘那按捺不住的杀气沁入肌肤,赵陵脸色苍白,全身冰凉,如同看到一只猛兽在面前磨牙,惊惧之下,竟然难以动弹半分。
第一次,吴亘给她的感觉是如此危险,竟然完全生不出抵抗之意。
看到赵陵窘样,吴亘哂笑一声,却是觉着无趣,拂袖转身向外走去。
赵陵忽然觉着颇为憋屈,使劲挣脱那种无力的感觉,大声道“吴亘,你也就是敢动那些个下人,贵人可曾碰过一个。看着凶狠,不过也就是个看人下菜、色厉内荏的货色。”
吴亘站在门口,歪着头冷冷道“赵陵,你说的不错,我确是看人下菜。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贵人之流。不是不敢动,而是不值当。为了杀他们,而搭上自已的前途婚姻,不划算,他们还不配我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应该感谢被你们弹劾打压的朱先生等人,若不是因为有他们的羁绊,我,吴亘,何曾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放在眼里,杀之如杀鸡尔。”
说着,吴亘大步出门。
直到其人离开,赵陵方身子一松,软软瘫坐于椅子上,却是由于心乱没有扶好,一不小心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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