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揉揉眼抬起头,睡眼朦胧,屋中已是点上烛火,东方祭正摇动着自已的身体,「怎么了,要开饭了吗。」
东方祭抚额无语,这一天下来,吴亘已然吃了六餐,犹自有些不满足。基本的战棋规则吴亘业已掌握,本想着还与他进行一场推演,可一入夜,吴亘就哈欠连天,困顿不已,到最后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
洛冰可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天的时间里将吴亘教会,否则以其人性格,自已真可能要去守山门、修山路了。
「再坚持坚持,待我与你对弈一场,熟悉战棋运用再入睡可好。」东方祭语气轻柔的劝道,生怕这位主一撂挑子跑了。这下子倒是反过来了,教棋的反而央求起被教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吴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算了,棋理我已知晓一二,再练只能是徒劳神魂,倒不如好好歇息歇息,明日好有精神应战。」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东方祭和两名教习赶紧拦住这位大爷,「一次未入其中推演便要实战,是不是仓促了些,不妨再熟悉一下如何。」
吴亘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各位,一入夜我便疲倦不堪,这么耗下去着实无益,明日我自有应对之策。多谢诸位费心,告辞。」说罢竟然扬长而去。
东方祭与两位教习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无奈,只得拂袖而去。
次日,洛冰带着吴亘、夏侯钟再上少阳院,南宫平早已候在山门外。二人打着哈哈,到了少阳院中。
一到院中,吴亘不由的一愣,此处对弈的场所放在其正殿前广场上。广场颇为宽敞,容纳千人不成问题,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观战的人。
看到吴亘过来,场中议论声四起,不断有嘘声传出。
等走到广场中央,这里搭了一处平台,上面摆有偌大的棋盘。四周设有阵法,只要一入其中,外面的嘈杂便被隔绝在外,以免影响对弈双方。
吴亘好奇的踮脚打量,不知少阳院派了何人应战。正探头探脑间,场中欢呼声四起,人流分开,一个尖嘴猴腮、身形极瘦的青年从场外走来。
吴亘不由一愣,此人自已倒是见过一面,叫什么胡嘉来着。当日初到葛山,所遇到的第一个人正是此人,看来他就是自已今天的对手,说来也真有缘分。
胡嘉走到吴亘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吴师兄好,今日有幸能与师兄对弈,实是荣幸,还望不吝赐教。」
吴亘大大咧咧拍了拍其肩膀,「好说好说,当日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在此再见,为兄的倒是要好好领教一下师弟的手段。」手中暗暗运了些劲,笑盈盈看着对方。
胡嘉脸色微变,身形一扭,从吴亘的爪下逃脱,眼里隐有怒意,「今日你我二人代表两院,私人的情谊暂且抛下,还请切勿留手。师兄,不如我二人登台吧。」
「请。」吴亘一摆手。
「师兄请。」胡嘉亦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是师弟的场子,为兄的怎敢僭越,师弟请。」
「......」
眼见二人相互较劲,火药味渐浓,南宫平只得开口,让二人同时登场,自已则与洛冰坐于不远处观战。夏侯钟则是一如既往严谨,亲自走到台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以防对方做什么手脚。
南宫平看了洛冰一眼,「洛院主,开始吧?」
洛冰毫无形象的躺在椅子上,「随便。」.cao
一声钟鸣,对战开始。
吴亘死死盯着对面的胡嘉,「师弟,今日一战,为兄的可不会留手。」
胡嘉嘴角含笑,「师兄,小弟也不会放水。」
吴亘一拍棋盘,把对方吓的往后一跳,大
声道,「师弟,撑不下去时切勿逞能,免得伤了身子。」
胡嘉有些气恼,这吴亘一惊一乍的,关键是自已丑态被场外的同门瞅在眼里,难免落下话柄,不由忿忿道:「师兄勿使这种扰人心智的伎俩了,快些开始吧,终是要在棋场中见真章的。」
吴亘被对方揭穿,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沉声道:「开始吧。」
二人将手放于棋盘上,双眼微闭,心神渐渐集中。
远处,南宫平用眼角微微瞟了一眼洛冰,心中略有得意。早知道此人对丢掉山门耿耿于怀,自已早已谋划许久,真以为突然提出战棋对弈是临时起意?
胡嘉虽然也是新入院的学子,但其出身于松涛学宫,那里可是以谋略见长。虽然谋略与战事有所不同,但练的就是绸缪帷帐。
自已费力将胡嘉从重挚院挖来,为的就是今天。玩心眼,你洛冰还差远了,看到了最后,你还有没有脸再在葛山上大呼小叫、作威作福。
吴亘按着东方祭所授,心神慢慢沉入棋盘。忽然眼前一晃,已然看不到胡嘉。自己仿佛坐于苍穹之上,面前摆着一幅棋盘,下方则是山野河川,城郭沃野。棋盘上,只能看到自己一方,对手则隐于云雾之中。
观察了一下四周,吴亘落下了第一枚棋子。棋子落下,原野上也出现了一队搏象兵。再下一子,又有一队神符兵出现。
吴亘依次落子,一支大军逐渐出现。随着棋子增多,吴亘也发现,并不是兵卒越多越好。
大军人数越多,对后勤辎重的负担也越重,后方的供给越发困难,反而战不持久。
这战棋着实了不得,看似二人手谈,实则需胸有沟壑,策无遗算,考量的正是统筹全局,运筹帷幄的能力。
按着在大风寨中所学,外出打劫,需先摸清动手之地的地形、道路、险地、危关,摸清被劫之人的人数、财货、护卫,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吴亘一边整肃军队,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死士,四下探察胡嘉一方的动向。
看着源源不断反馈回的情报,吴亘不禁有些皱眉。
胡嘉摆兵布阵,阵法严密,绵里藏针,首尾联动,打的是堂堂之战,这种对手颇为难缠。就如同啃一个防守严密的坞堡,处处坚墙,实是无处下嘴。
从此人出手就可以看出,胡嘉绝不是自已这种临时上马的样子货,肯定有些本事傍身的。
对面胡嘉也在调兵遣将,来之前院主南宫平已经交待,吴亘此人性子跳脱,手段颇多,只要稳扎稳打,打呆仗,打死仗,不露出破绽,用兵势一点点建立优势,就能累积而成胜势,定然能够将其拿下。
吴亘眉头紧皱,想战胜这样的对手,除多庙算外,必须出奇谋,打诡仗,动中作战方有胜机。
一番侦察下来,吴亘发现对方虽然兵势雄厚,相互联络紧密,兵种搭配精妙,击首尾应,击尾首应,但整体行动却相对缓慢。
沉思片刻,将原本分散配备于各军的义鹘兵集中起来,又将原本用于救治伤兵的疡医兵配置于义鹘兵中,等于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对地面兵力的保护。
正兵向着远离对手主战军团的方向移动,以避其锋芒。
一番操作下来,吴亘正面一片空虚,事实上放弃了一半的国土。若是对方由此进入,几乎可以是一路平推,毫无阻拦。
此举颇为冒险,到底还是流匪的性子。若是操作不当,大片国土沦丧,战略空间压缩,后续补给陷于困难,很容易陷于地失人亡的境地。
义鹘兵率先出动,利用行动迅速的便捷,迅速向胡嘉扑去。临接敌时,却避开其主要防守方向,绕了个大圈,突破对方零散空中防御,向着国土纵深飞去。
胡嘉调配着手中兵力,固守在各个主要城池、要隘,后方兵力正源源不断前置。看着固若金汤的一线,纵然吴亘率先袭击,自己也有余力迅速扳回。
松涛学宫多研习纵横之术,胡嘉虽然临机调度差些,可对国计民生,大势走向,山川地理却是轻车熟路。
打堂堂之战,胡嘉有信心凭着自己滴水不露的操作,将对手一点点蚕食。方才,通过侦察也发现,吴亘的大军避开自己的主战方向,绕道而去。
胡嘉心中暗笑,想打自己侧翼,岂是那么容易。侧翼兵少,但多有险关坚城倚仗,加上自己还有一支预备队,足以撑到自己主力攻下对方城池,灭国后回援。
等了片刻,却不见对方大军现身。胡嘉有些纳闷,即使缓缓行军,按说双方也应接触了啊,可是战场之上却是一片寂静。除了一些派出去的斥候未能返回外,倒也没有大的损失。这种损失对大军作战而言,几乎是微不足道,胡嘉全然未放在心上。
正在犹豫之时,后方突然传来骚动,自己的辎重队和产粮地均遭到了对方的袭击。
袭击自己的是扑天盖地的义鹘兵,这些义鹘兵行动迅速,不以杀伤为目的,而是着力破坏自己的军需。而且更可恶的是,义鹘兵中还夹杂了疡医兵,所到之处到处投放毒药,破坏水源粮秣。
眼见着后方一片混乱,胡嘉一方面加强防备,另一方面组织自己的义鹘兵前往搜寻敌军。
只是吴亘的义鹘兵一般都是打下就跑,打不下也跑,从不恋战。胡嘉不得不把义鹘兵散的更开,扩大搜索范围,以期早些发现对手。
借着空中优势,吴亘敏锐的发现了对方动向。心中不由大喜,如此良机,怎可浪费。
胡嘉相对分散的空中兵力,遇到水云升的义鹘兵,纷纷被分割围剿。虽然双方各有损伤,但总体而言,在吴亘局部相对占优的兵力打击下,小胜积为大胜,胡嘉的义鹘兵迅速减少。
看到情形不对,胡嘉赶紧将残余的义鹘兵集中,与地面的大队兵力汇合,置于地面箭矢保护之下。但义鹘兵这么用,不仅失了机动优势,难以遮蔽地面兵力,反而需要地面提供保护,实际上成了废棋。
虽然如此,胡嘉也不是太担心,对方义鹘兵虽然行动迅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其势便如长剑,锐则锐矣,却伤不致命。无法占领对方城池,夺取战略资源,只能起到骚扰牵制的作用。
忍着对方如蝇蚊一样的骚扰,心下发狠,组织大军向对方城池进发。只要占了对方国土,这些义鹘兵也就成了无源之水,迟早得被一点点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