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里,肖华飞收拢起手头的二千多人,时刻提高着警惕,探马已被他派出了二十里外。
所幸他并没有接到,有大股敌军靠近的情报,这让众人皆有些安心。
不过肖华飞却越显紧张,提醒杜金等人时刻注意草原深处的动静。
二十里对于骑兵来说,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相反如果情况有变,二十里的距离,转瞬可至。
一千北周护卫军依旧在使团后方,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一丝异动。
这让王贵与李春阳更加觉得,肖华飞是在危言耸听。
礼部文官们对王贵的欣赏快要上了天,纷纷夸赞王副将乃忠义之士,同时更加怨恨肖华飞将使团内的马车扔掉了。
不过幸好这此些文官找不到马车座,否则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知会慢到哪去。
在这些文官看来,现在就像是他们跑到了北周这边,来了一场愉快的武装巡游。
肖华飞被李春阳强制安排到了队伍后方,而在前领队的变成了王副将,因为王副将更能体谅文官们的屁股。
期间肖华飞又求见过李春阳几次,不过均未能如愿,在李春阳眼中,肖华飞就像个刺头,有太多的个人想法。
而且他内心多少有些埋怨肖华飞,这次对于北周的出使可以说是虎头蛇尾,这一切的责任都要怪在肖华飞身上才行。
李春阳与王贵已经商议妥当,如果使团能平安抵达剑北关,那么他二人会同时上书弹劾肖华飞。
这次与北周谈判失利,总是需要有人背黑锅的,而肖华飞力主尽快撤离,这无疑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在肖华飞不知不觉间,李春阳已经将他抛弃,并且打算狠狠踩上一脚。
否则新任礼部尚书的第一次对外公干,就要变成一个大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大晋也越来越近。
再有一天的行程,大晋使团就要抵达剑北关,这让所有人心中全稍微放松一些。
王贵虽然瞧不上肖华飞,但并非不拿对方的警告当回事,反而他在心里也一直提高着警惕。
眼看再有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使命,王贵内心不免有些放松起来,对于手下兵士的约束放松许多。
有许多兵士偷偷解开了甲胄,打算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就可以回到关内痛快的喝酒吃肉。
夜幕降临,使团的营地里一片祥和,前些天的紧张气氛逐渐消失不见。
肖华飞不像那些人一样心大,他将自己手下的暗探散到了草原上,让他们密切注意那一千北周护卫军的动态。
而且肖华飞带来的二千多人,依旧执行着战时的行军标准,人不离马,刀不离身。
剑北关的边军对肖华飞这个作派嗤之以鼻,觉得肖华飞这些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现在使团扎营的地方距离剑北关不过五六十里,如果明天加紧赶路,用不了半天就可以入关。
如果是骑兵飞驰,可能连三个辰都用不上,这些轻骑就可以回到关里。
在这个距离上,对这些剑北关边军来说,应该是心理上的安全距离,因为平时他们也会时常出没在这边。
北周人对于国境的理解多少与大晋不同,大晋边军时常可以出关打猎,或是训练,这些行为北周人并不会太在意。
没办法,地广人稀,而且北周人不喜欢筑城,就算他们不想让晋人出关,也真心做不到,毕竟北周可没有城关可以把守。
肖华飞不和剑北关这些边军解释,有王贵顶在前面,他说再多也无用,只能先做好眼前的准备。
肖华飞迷迷糊乎睡到半夜,感觉营帐被人掀开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吴苟道悄悄来到肖华飞身边,低声说道:「有人进了北周护卫军的营帐。」
肖华飞霍然起身,同样低声问道:「来了多少人?可曾打探出是什么人?」
吴苟道摇头道:「咱们的暗桩回报,总共来了三骑,人一进入军营,便进了千夫长的帐篷,至于是何目的,咱们的人进不去,北周人将营地看管的很严密。」
肖华飞沉吟道:「这黑天半夜,夜入军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吴苟道点头道:「大人你说,他们是不是要算计咱们了,不行咱们就先下手为强吧。把你交给属下那东西,扔进他们营地里,等乱子一起,到时咱们趁乱杀光他们,然后连夜往剑北关撤。」
肖华飞叹道:「真那样做了,痛快是痛快了,但你说李春阳与王贵会怎么说我们?肯定会扣我一个擅开边衅的罪名,到时不但无功,还得被他们砍了脑袋,去哄北周人开心。」
吴苟道闻言咬牙,低声咒骂了几句,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肖华飞问道:「咱们在外面的探马可有消息送来。」
吴苟道摇头道:「目前没有发现有大批人马在咱们周边,不过大人也知道,咱们的探马对于草原地形与北周骑兵,均不是太了解,难免会有疏漏,属下建议大人按最坏情况打算。」
肖华飞郑重点头,吩咐道:「把咱们人全叫来吧。」
杜金等人陆续走进肖华飞的营帐,当几名亲信到齐后,肖华飞注视众人,严肃说道:「虽然现在没有太多的情报,但本官料定明天就是北周人对咱们下手的最后机会,各位要保证咱们的人能够听命行事,对于军令不可有一丝犹豫。」
众人抱拳称是。
一夜无话,清晨下起了零星的小雪。
肖华飞绑紧身上的盔甲,起身走出营帐,他并不希望北周人会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王贵领队走在前面,而李春阳则紧紧跟在王贵的身边,这让肖华飞的某些预案难以实现。
假如北周人真的出现的话,想从王贵身边带走李春阳,基本上变的不可能。
杜金因为此事已与肖华飞探讨过,不过肖华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对于重熙皇帝或是大晋朝廷来说,整只使团最不能有事的就是李春阳,只要主官不失,损失些兵马或是人员,总有办法可以遮掩过去。
哪怕问题就是出在李春阳身上,他也不能有事,这是官场的潜规则。
肖华飞对此表示很无奈,保住李春阳就是保住了大家的脑袋,哪怕这个礼部尚书不是那么太聪明。
使团队伍走出去还没有十里远,肖华飞派出的探马便飞快来报,说是前方十里外,有五千骑兵正向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听到禀报,肖华飞用手拉紧了缰绳,如此证明他才是正确的方式,可能需要大晋将士们付出生命的代价,肖华飞打心底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世事不由人,该来的总会来。
肖华飞脸色阴寒,提马冲到王贵与李春阳身边,他没理王贵,而是对李春阳拱手道:「下官接到探马来报,北周五千骑兵正向咱们这边冲来,还请大人早做准备。」
李春阳闻言神情大惊,非常不安的看向王贵。
王贵皱眉道:「没什么在惊小怪的,不过五千骑兵,与咱们实力相当,而且大人代表着朝廷,是他们皇帝的宾客,料想他们不会轻易与我们动手。」
肖华飞不想纠缠于前几天与二人不快,而是直接点出问题本质,「大人此时该想的是,如果北周人要扣留使团怎么办?大人是从还是不从?」
李春阳此
时没了主意,他就是个纯正文官,对于战事,还有外交基本一窍不通。
让他重回北周皇帝金帐,那他肯定不会去的。
就算再傻,李春阳也明白,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李春阳心中不免后悔,该听肖华飞的话早些赶路回到大晋才是。
王贵道:「你就这么和尚书大人说话吗?你且回去等着消息吧,到底该如何处置,本将与尚书大人商议后,自会通知你。」
王贵明显是想把肖华飞先支走,然后再和李春阳商量办法。
肖华飞毫不退让的对王贵说道:「王副将请自重,你不是本官的直属上官,无权命令本官行事!话说回来,本官才是使团的正牌护军统领,按道理王贵将领军而来,当并入本官的管辖才是。本官不与你计较,是出于对边军的尊重,而不是你的官阶。要论官阶与职权,本官的代表的衙门还真就不用怕谁,也不用给谁脸!」
王贵被肖华飞一顿呛白弄的有些下不来台,二人本就不太融洽的关系,此时变得更加糟糕。
王贵冷笑道:「肖大人好大的威风,要是再给你当几年官,恐怕连尚书大人都不放在眼中了吧。」
王贵这话是明显的挑拨,他奈何不了肖华飞,就希望李春阳能够出面压肖华飞一头。
不等李春阳答话,肖华飞回敬道:「王贵,算是本官看错了你,以前你至少还是个敢战的边将,现在怎么就像个娘们一样,搬弄起是非来了。眼下大敌在前,情况不明,你就是这么办差的?你来到底是接应使团回国?还是帮助北周人拖延李尚书归国的?」
面对肖华飞一连串的质问,王贵有些哑口无言,他对肖华飞有很大的情绪,但归其根本还是在东阳关那次,他王家有五人被肖华飞砍了脑袋所致。
这种情绪不是几句软话,或是那些人罪有应得就能抹平的。
李春阳不能眼看着自己身边这两员大将闹起来,只能无奈充当起和事老,「二位都少说一句,大事当前,咱们当以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