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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信个球

    吴苟道与肖华飞正在房子中说话,门外再次传来响动,肖华飞冲吴苟道摆手,屋中此时安静下来,李雷轻轻起身紧贴着房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屋里几人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刚才偏院失火,大家抢救不及,等军爷们帮着把火扑灭,我们才发现老太爷有一个重孙不见了,敢问军爷,肖大人是否在屋内,小人想要求见。」

    王老虎用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冲着来人吼道:「我们这里可没发现什么身上脸上有烧伤的孩子,你家孩子丢了不去街上找,跑我们大人门口瞎找什么?我告诉你,爷身后这间屋里肯定没你家孩,活爹倒有一个,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位爷脾气不好,没事少在这废话,全给老子滚回去内院去。」

    肖华飞用手扶额,无声地冲着吴苟道苦笑,看来王老虎这辈子是学不会如何打马虎眼了,这几句话说完不就等于告诉人家,孩子就在肖华飞手里吗。

    吴苟道觉得自己给肖华飞惹了麻烦,此时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冲门外一指,意思他要出去对付那人。

    没等肖华飞有所表示,门外那人又说道:「影龙卫的兄弟们今夜帮助齐家灭火,一定十分辛苦,我家老爷特命我备薄礼前来感谢,不知这位将军可否通禀一下肖大人,让我当面将礼物奉上。」

    王老虎嗤笑一声,不过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僵硬,开口说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想必你与你家老爷都没安什么好心吧。你把礼物给我瞧一下,我看看有多薄,如果礼真太薄,我劝你还是回去找你家老爷再要点,我家姑爷可不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得了的。」

    王老虎是越说越跑偏,肖华飞摇下头,亲自站起身,将房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后带着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手上还捧着一个小匣子,正在门外和王老虎交涉。

    王老虎见到肖华飞出来,李雷也目光不善地跟在肖华飞身后,心里知道他刚才话说得有些过了,连忙一撇嘴,把头转向一边,盯着齐家大门上的硕大灯笼发呆,好像想要从上面看出花来。

    那个中年人见正主出来,就要带着笑脸上前,李雷抢先一步拦在肖华飞身前,将中年人与肖华飞隔开。

    肖华飞借着这个机会,手背在身后冲着吴苟道一比划,吴苟道马上会意,笑着向肖华飞一抱拳,也不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便出了房间,向大门外的军帐走去。

    等吴苟道快步钻进军帐,肖华飞才冷冷对那中年人说道:「你们齐家今夜有事,忙得睡不着,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官无关,本官还要睡觉,你就请回吧。」

    中年人见肖华飞现身赶人,连忙厚着脸皮一拱手,转身将匣子从仆人手中接过来,当着肖华飞的面打开。

    肖华飞越过李雷的肩头,歪头向匣子里一看,只见里面放着十锭泛着金光的元宝,下面还压着几张看不清面额的大张银票。

    中年人见肖华飞没再赶人,连忙说道:「今夜劳烦影龙卫的兄弟们帮助齐家救火,我家老爷甚是感激,当然这一切全是肖指挥使调派有方。老爷特命小人,奉上薄礼,还请大人笑纳。然后还有一件小事,想请大人帮忙。」

    肖华飞冲李雷一晃下巴,李雷便伸手将匣子合上接过,单臂夹在腋下,不过另一只手还是重新插回怀里,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二人。

    肖华飞等李雷安排妥当,才笑着说道:「这么看还是户部有钱有粮啊,像我们影龙卫这种穷衙门,晚上当差都没一口热水喝。既然心意送到了,你请回去吧,就说我代兄弟们多谢齐尚书的赏赐。」

    肖华飞说完转身就在回屋关门,这下中年人不干了,他赶忙上前想要拉扯肖华飞的衣袖。

    李雷见状上前一步,把还在愣神的王老虎叫过

    来,二人把中年人拦在门外,根本无法前进一分。

    中年人见靠近不得,银子又落入人家手中,便有些心急,他这样回去没法向老爷交待,嘴里口不择言的冲肖华飞嚷道:「姓肖的,你收了我家老爷的银子,怎么连点小忙都不肯帮?这是要吃干抹净吗,那孩子是齐家的骨血,你必须交出来给我回去!」

    肖华飞见这人大喊大叫,顿时有些不悦,转身皱眉斥道:「给本官闭嘴!小心本官告诉你污人清白,你哪只眼看到本官房中有你所谓的齐家孩子了?再说你是民是官,是官的话又官居几品,胆敢对天子亲军的副指挥使大声喝骂!」

    肖华飞紧接着眼睛一眯,话语中带上一丝寒意,一字一句地向中年人继续威逼道:「莫非你想行刺本官?」

    王老虎一听行刺二字,瞬间像打了鸡血,连忙抽出腰刀,二话不说将刀锋架在中年人脖子上。

    冰凉刺骨的刀锋与皮肤一接触,吓得中年人连举手僵住,不敢做出一丝让人误会的举动。

    门口那几名护卫大门的影龙卫力士,见这面亮刃,也马上快步聚拢过来,将中年人与那个家仆围在中间,十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这两人。

    中年人此时在心中懊悔不已,后悔刚才不该逞强,要知道连二位尚书老爷,都没在这年轻指挥使面前占到便宜。

    如果放在昨天以前,像肖华飞这种不上不下的官阶,连进入齐家正门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不花上个几千两拜门钱,连走后门入府的资格都争取不到。

    可是今日不同往昔,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中年人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大人千万别误会,小人是府里的二管家,刚才火起时,府里有孩童因大火走失,府中遍寻不得,老爷与老太爷平时最爱那个孩子,此时正是忧心不已,特命小人四处寻找。」

    中年人说到此处,抬眼看了下肖华飞的脸色,才又说道:「府里今夜又没有外人进入,有人猜测,可能会有影龙卫的兄弟们看到过那个孩子,所以小人方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还请大人恕罪。」

    肖华飞面露担忧对中年人安慰道:「刚才有人奏报,说府中失火,本官一向慈悲为怀,喜好助人为乐,便同意大家去帮着救火。不想这中间还有孩童走失,谁家孩子不是家大人的心头肉,这可是头等大事!」

    肖华飞向着围着二人的影龙卫力士虚情假意地大声询问,可曾见过一个因火走失的稚童,众人不用吩咐便纷纷摇头。

    中年人还要再说,肖华飞冲他一摊双手,让开房门,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位二管家,想必你也看到了,本官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中年人伸长脖子一望,不大的小房间里,哪里有什么孩子。中文網

    肖华飞见中年人进退不得,大手一挥,对他说道:「你还是对本官了解不够啊,本官但凡听到有孩子受苦,便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弄死那群祸害孩子的恶人。这些人要是撞在本官手中,管保叫他十死无生!虽然你对本官多有误解,不过本官愿意派二百兄弟,入内宅帮助齐家寻找孩童......算了,经你一闹,本官也睡不着了,这就跟着兄弟们一起入府寻找。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肖华飞一番话吓得中年人腿肚子直抽筋,他要是真把这个祸害再引入内宅,闹出什么事端来,老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中年人连连摆手道:「府门口有贵部属守着,想来那孩子也走不远,此事不敢再烦劳影龙卫的兄弟与大人,小人这就回禀老爷,那孩子定是没有离府,只需大家在府中寻找即可,想来一会便可找到。夜色已深,不敢多打扰大人休息,小人告退。」

    中年人说完,不等肖华飞回话,便带着仆人落荒而逃,肖华飞还在后面对他喊道:「本官这里人手多

    ,眼神好,需要帮忙找人找东西,尽管派人过来打招呼,不过就不用备什么薄礼了。」

    等中年人走得不见踪影,肖华飞让那些力士守好大门,带着李雷与王老虎回到房中。

    李雷将匣子放到桌上,让王老虎在房中休息,他到外面去替班守夜。

    肖华飞没看那匣子,转身回到床上,想要睡一会,王老虎手快,再次打开匣子,见到里面的金元宝与银票,感叹得直咂嘴,对肖华飞说道:「这齐家实在太有钱了,大几千两银子送出手还说是薄礼。姑爷啊,不是我说,这当官太好赚了吧,全天下的官都像他们这么有钱嘛?」

    肖华飞心中不知怎地,胸中有一股郁闷之气散之不去,按说他今晚收入不错,该高兴才是,可是他见过齐府的排场与出手后,就是高兴不起来。他将披风紧了紧,把头转向墙壁,背着桌面上的烛光闭目假寐。

    王老虎不是贪财的人,看了几眼元宝与银票后,将匣子合上推到一边,在桌上清出一场能让他抚案睡觉的地方。

    王老虎在临睡前,再次向肖华飞的后背问道:「姑爷你睡了吗?你说他们这些钱都哪来的啊,为什么我爹娘以前没白没黑的种一年地,到头还是吃不饱,而官老爷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几千几万两啊。」

    肖华飞没有回头,用极其扭曲的语调回道:「有人说你爹娘那样的人受穷挨饿,是因为他们太笨,是读书太少,是他们太懒惰,老虎你信吗?」

    「信他奶奶个球!」

    王老虎的回答,基本印证了肖华飞心中的想法,下民不是那么好欺的,只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人不多,自发觉醒的过程很慢,往往会伴随着巨大的伤痛。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那是基于五千年文明基因写就的伟大信仰与情怀。

    来自于祖先的光荣与果敢,让那位伟人敢于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带领着一个最古老的民族走出低谷,回忆起伟人苦难与光辉的历程,让肖华飞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愈发感到不满。

    王老虎不信的那些胡说八道,肖华飞同样从未相信,随波逐流固然安稳,甚至还会充满庸俗的快乐,可那种基于社会运行理念的冲突感,常让他觉得很迷失。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确喜闻乐见,那是因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当人活不下去的时候,所有的美好敌不过腹中的饥饿感,就像李雷,王老虎,孙喜,像黄石寨那些虽然活着,却不知如何活下去的穷人们。

    这些需要改变,即使很小,很慢地改变,凡事总该有个开端,不是向好,就是向坏。

    按照事物的发展的客观规律,一件事情往往只要有了一个缺口,一切就会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在肖华飞反复思索中,天色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