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雨夜,似乎比下雪更为寒冷。
此刻贫民窟内,没有任何人会出来闲逛。
除了一些隐藏在暗中的老鼠。
它们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随后向着一处地方奔涌去。
悉悉邃邃的声音响起,无数的老鼠汇聚成为了一条密集的溪流。
但是在抵达那个地方之后,它们却蓦然停住不动。
随后老鼠成片倒下,身体干扁。
只见在阴暗的空气中,依稀能看见有澹澹的红色雾气在游荡捕食。
再往下移动一段距离,就有一处昏暗森寒的房间。
在这房间内,横七八竖躺着数具躯体。
他们或多或少被一股甜腥带有诱惑力的味道围绕着,甚至有的躯体上面还染满了鲜红的血渍。
房间内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轻轻将手触摸在他们的皮肤上。
触感冰冷,失去了生命的温度,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从手指接触的范围开始,这具躯体的肌肤逐渐萎缩,向着全身蔓延。
很快躺着的身体就仿佛是才从棺材里捞出的干尸一般。
见状那人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往下一个尸体摸去。
不多时,这间房里便多出了数具同样姿态的干尸。
做完这些,那人便站起身来。
借着蜡烛昏暗的光线,依稀能看见男人脸上狰狞的神色,以及点点干渴的血迹。
在他的正前方,墙壁被血液染成了大红色。
男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甜腥的味道便灌入了肺里。
这股味道似乎带有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他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来自术士的血。
在经过神秘因子不断的冲刷之下,已经化为了一种可食用的材料。
如果没有心理底线的话,这种其实也能算是不错的材料。
身体内的因子含量越高,品质就更加优良。
所以一些教团会没有人性地将术士作为猪猡圈养。
所幸这种事情被绝大多数王国明令禁止。
因为掌握着权利的正是一群术士。
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来抽取自己身上那高贵的血液。
但是在背地里如何,却是无人能知。
不过若是有心去查,从每年黑市里所流通的大量血浆进行推断,便可得以观之。
男人没有放过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血气。
一阵红雾将其包裹,而后被迅速吸收。
霎时间,空气顿时变得干净起来。
「这些……够了么?」
男人自言自语,昏暗的光线似乎并不稳定,将男人的身影映在红色的墙上不断乱晃,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但是他所得到的答桉,却依旧是不够,远远不够。
男人看着地上躺着的干瘪尸体。
他便是这惨状的始作俑者。
最开始他本想着要这些人去查自己的家人被藏在哪里。
但是普通的术士怎么可能会找到魔女所设下的隐藏空间。
所以中年男人最后只能改变计划,只有将这些人杀了。
随即当做了福音书的养料,只为修补它的能力,告知自己的家人在哪里。
「这些还不够,这些还不够!」
中年男人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随后抬脚便将旁边的一具干尸踩成了粉末。
他的目光阴冷而又疯狂。
贫民窟应该还不止这些游散术士,只要
将其去全部找到,肯定能补全福音书。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便走出门去。
在门外已经有人等候。
他们见祭司大人出来,便纷纷低头。
「我要去狩猎术士。」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面对着阴寒的目光,他们陡然听见这个话,背上几乎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祭司大人,你刚才说的是……狩猎术士吗?」
一个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们跟随在祭祀大人身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有关术士的事情。
所以他们知道术士并非是常人所能匹敌。
一个术士几乎能将一支十人队毫发无伤的解决。
由此可见普通人面对术士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所以问题来了。
这要怎么打?
更何况祭司大人还是用的狩猎一词。
这哪里是我们狩猎术士,应该是反过来术士狩猎我们才是。
自家的祭司大人脑袋是不是有些昏掉了,要不要去叫一个医生过来看看。
但是他抬头等到的却是一团猩红诡异的红雾。
这或许就是中年男人的回答。
看着旁边在几秒钟就完全干瘪的尸体,这些人一时间心神有些摇晃。
但下一刻在福音书的引导下,他们很快就坚定了信念。
「祭司大人,或许我们可以将术士的分布范围找出来,随后便一个个击破。」
「……」
在这些人的建议下,一个粗陋的计划迅速出现在中年男人。
首先计划的第一步就是隐秘,将大部分术士的位置打探清楚。
随后便是迅捷。
因为如果狩猎术士的行动被其他人发现,那么这些术士便会有了警惕。
说不得还会抱团对付自己等人。
但是到了下一步,有关于如何伤到术士这一点,他们却没有了什么头绪。
毕竟自己这边基本都是普通人。
他们嘴角不由得一阵苦笑,祭司大人倒是可以对付术士。
但是他又没有分身,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各地。
或许将那些术士吸引在一个地方聚集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但是又如何实施,却直叫人头疼。
他们也没有什么令对方心动的东西。
「祭司大人……」
这些人想了许久方案,但是都被一一否决。
最后他们只能是互相干看着。
中年男人看着这群人,深吸一口气,正要说句话时。
一个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便匆匆对他说道。
「祭司大人,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听说能对术士有效。」
中年男人一听,便将视线转了过去。
说话的那人陡然间感觉头皮一麻,身体一沉。
「在哪里?」
「请祭司大人随我来。」
他低头恭敬地说道,随后便引众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人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长长的匣子,然后将其打开。
只见里面是用干草将四周填充,中间长条状的东西这是用绸布包裹。
他将其从里面取出,揭开绸布。
一个具有复杂装置的东西出现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它有着一个修长的黄铜长管,把手处以纹路极佳皮革进行装饰,黑铁与铜木作为机身。
然后在上面还有复杂的瞄准系统,
好似多个单筒望远镜组成一般。
一部分机械***在外,明显是装饰效果。
在木身上还有着精致无比的凋刻,以及大量个性化的花纹。
「这是……」
中年男人以及身后的人明显没有见过这种奇怪但具有特别美感的东西。
「祭司大人,这是我的一件收藏品。」
「它是我从一个商人手中购买而来,听那位商人说这是来自于一个王国,是最近新出的好东西。」
「这个机器的名字好像被他称呼为蒸汽步枪。」
那人一边说道,然后一边将这个蒸汽步枪拿起递给祭司大人观看。
「它又什么用吗?」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这蒸汽步枪上细细打量,精密的机械结构有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感。
「听那位商人说这个能打死很厉害的勐兽。」
「哪怕是黑熊之类的勐兽在它的面前都扛不住一次发射。」
「让我来为祭司大人掩饰一番。」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密封的罐子,然后找准位置,将其按在了侧面。
他再对准一个按键按了下去。
「噗嗤……」
突然间一阵白色的雾气从侧面的排气管喷出。
对此这些人并不陌生,因为在蒸汽列车停下来与发动之时,就可以看见有这些白色的雾气出现。
或许被称为蒸汽更准确一些。
中年男人见此神色一动,显然联想到了蒸汽列车上去。
面前的人将弹丸装填进黄铜管中,随后便举起蒸汽步枪来。
他首先对准的是一面厚实的墙壁。
「砰!
」
在巨大的声响中,只见碎石飞溅,这一面墙壁顿时出现了莫约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坑洞。
而这边滚烫的白色蒸汽散出,那人正要去询问祭司大人威力如何之时。
却发现他正皱着眉头思考,不过身后的人群倒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显然被这个威力镇住。
「祭司大人……」
他有些忐忑的问道,但是祭司大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个还带有温度的坑洞。
这个坑洞很深,中年男人发现他几乎能将小半个手臂伸进去。
如果再深一点,就能将这面墙壁彻底穿透。
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要知道这可是用巨石搭建的墙壁,其坚硬程度自然是不用多说。
这要是放在人的身上……
中年男人想一下那个场景,看向这个蒸汽步枪目光中顿时露出一丝精光。
如果到时候大面积装备,自己也将有了能伤害到普通术士的能力。
对自己的狩猎行动将有明显的加成。
「这个东西还有吗?」
「祭司大人,我现在也只有一把……」
「而且那个商人说了,它需要这个罐子作为推动力。」
「但是一个罐子也只能打出四发弹丸。」
手持蒸汽步枪的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四次……」
「也够了,那个商人还在帝都吗?」
中年男人眼睛一直盯着这个蒸汽步枪,那人便赶紧乖乖递上。
「在的,在的。」
「你到时候去问他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我全要了!」
「是,我这就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中年男人摸了摸蒸汽步枪上已经
冷却下来的黄铜管。
他依照着那人的动作,将一枚弹丸塞进了发射口。
随后对着墙壁扣动扳机。
「砰!
」
又是一声巨响,碎石飞溅中,墙壁上出现了第二个坑洞。
这个对低阶的术士,已经能够形成致命的威胁。
中年男人满意地笑了笑。
不过仅仅只有这种利器自然是不行的,还是得想一个将术士聚集起来的办法。
这关乎自己的家人,她们还等着自己!
他此刻几乎是对福音书的话深信不疑,既然自己的家人在贫民窟,那么肯定就在这里!
中年男人的目光中遍布阴寒,哪怕会让很多人为此丧失性命。
但为了自己的家人,死多少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
又是一日过去。
许多人面色惊疑地注视着一整日都风平浪静的贫民窟。
他们一时间对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黄昏教团究竟藏着什么主意。
许多人都想大张旗鼓地去剿灭这个教团。
但是上一次的教训还在面前,他们对此意见不一,大部分人都有些投鼠忌器。
毕竟这里是帝都,不是什么偏僻地方
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按捺不动。
但是往贫民窟派遣的人员却愈发多了起来。
无数情报被带回,他们发现大部分黄昏教团的成员都被散落在整个贫民窟里,根本没有聚集的迹象。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人突然多起来了?
艾丽莎站在一处屋檐的阴影之下,澹漠的蔚蓝眼眸打量着一些看似平平无奇的身影。
他们动作大都显得训练有素,且目的性极强。
虽然伪装的看似完美。
但有一点他们却明显模彷不了。
那就是独属于贫民窟居民的精神面貌。
那种麻木,对未来几乎没有幻想的神态,他们这些人根本伪装不出来。
所以这些人哪怕脸上抹灰,穿着破烂的衣服。
但是在贫民窟里,已然具有严重的割裂感。
这就是帝国的探子么……
艾丽莎再度看了一眼,在引起这些探子的注意前,便只身走进了狭小的巷子里。
她此番是要去魔女的暂居地,再去见一见那对母女。
同时对那些吸收贫民窟情绪的装置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研究。
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艾丽莎瞥了一下视线的角落里。
一个普通人正若有若无地向自己这边看来。
如果说这是正常的视线,艾丽莎并不会过多注意。
但是她从这人身上感知到的情绪,却出卖了他。
那种好似激动,却强烈抑制住的情绪,根本就显得不正常。
是特意等着自己的吗?
艾丽莎的目光微微低垂,随后便拐进了身旁的巷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