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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小蛮萧然舞动双臂,以竹剑挑起那女人,一个利落转身,女人被竹剑钉刺在藤树树干上,她双脚悬空,几番挣扎后,便也放弃了挣扎。

    寄生体的破裂泄漏着浅薄的阴气,本无五官的脸,也因此慢慢浮现五官。

    腐烂中隐约透着白骨,森白的眼眶骨里,黑洞洞中汩汩涌出发黑的液体,半张嘴没了唇,牙槽骨暴露在外。

    我不禁猜想,这是她“死”后腐烂导致的,还是生前,遭遇了什么。

    胡小蛮平举左臂,手中的雷动符即将抛向女人的刹那,我伸手将那黄符捏住,并从胡小蛮手里抽走。

    “别。”我心底涌起了一个想法,因而开腔阻拦。

    “你们都不得好死。”女人并不求饶,不像别的邪祟,在要被挫魄扬魂前,会执念及强烈不愿就这么陨灭,会求饶或者爆发最后的抵抗。

    胡小蛮双眸无温度的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吞了吞口水:

    “她生前是人,不是什么成精的妖,人讲究落叶归根,痋,是西南才有的,我想……”

    “呵,”胡小蛮清冷一笑,像是在嘲笑我:

    “怎么,还要送邪祟回乡?然后入土为安?”

    我微微垂头不说话,也不敢看那女人,因为她的样子实在渗人。

    得知她是遇害而死的,我很难不起恻隐,若能超度而非直接挫魄扬魂,或许好一点,至少不显得道门内人没有人情味儿。

    我缄默间,胡小蛮开腔道:

    “邪祟闹邪乎的前提,是有怨气,怨气越强,就越能练出邪祟作妖的本事。”

    “而怨气不消,就无法步入轮回,这可不是你想超度就能超度的,很费劲儿。”

    “还有,她没有超度后步入轮回的可能,因为她杀了活人,她的怨气已与尸身渐渐融合,修为浅薄的邪祟尸化后,存在的意义就是祸害人,除了灭绝,没有别的余地。”

    一言蔽之,这女人,必被灭于胡小蛮之手。

    我默默消化着胡小蛮的话音时,胡小蛮面无表情的从我手中夺回雷动符。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伴随着蓝色雷火,裹挟了整棵藤树。

    我满脸都是不忍,而胡小蛮就像没感觉似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过我能理解她,如果每次都不忍心下手、内心遭受煎熬,那实在是一种痛苦。

    淡漠也挺好的。

    藤树在蓝色雷火燃了约莫几分钟后,变成猩红窜天的烈焰。

    女人的惨叫声渐渐微弱,透过火光,我能看到她已经不再剧烈挣扎,不知道是因为痛感消失了,还是因为无力再嘶吼、挣扎。

    我紧咬牙关,默默的看着。

    直到那尸身一片焦黑,并跟藤树那被烧的焦黑的树干一道、裂成小碎块不断跌落。

    烈火并没有将那发霉的气味也烧散,反而竟如环绕在我身周般,气味略浓。

    就像阴魂不散的邪祟,正在环绕着我,纠缠不休。

    我嗅着这气味,睁着眼睛愣了几秒,旋即我便匆匆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圆形的小镜子。

    小镜子的背面是鲜红色,正面是乳白色,说是镜子,其实无法映照,是个道门中人才会使用的法器。

    这镜子是我在翻看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时看到的,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镜子能有什么作用。

    后来看完姑奶奶留下的几本书,书里说,这叫阴阳镜,阳为红、为生,白为阴、为死。

    若能被这阴阳镜映照,生者将死,死者将存。

    我第一回使用姑奶奶的法器,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发霉的气味仍在环绕,而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抬手高举着阴阳镜,将红的那一面朝外,并于原地转圈“映照”四周。

    “做什么呢?”胡小蛮看到我在原地,像个陀螺似的打转,伴随轻蔑轻笑的声音传来,而我转的头脑发晕,想瞄一眼她的表情也无法。

    只能不回应她。

    我在原地打转了十几圈,同时我也抬着眸子,持续盯着阴阳镜的红面,想看看红面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知是我转晕了,还是如何,我并没有看到奇怪的,反倒感觉阴阳镜的红,在慢慢变淡?

    我也放慢打转的脚步,更仔细的观察颜色是否真的正在变化。

    “你是不是中邪了?给你画道净身符?”胡小蛮看着我的奇怪举动,站在一旁也不再看烈火的熊熊燃烧,而是在看着我,时不时发出笑声。

    藤树燃烧掀起的热浪,让我持续热汗淋漓。

    莫名间,这热浪突兀消失,我疑惑的站定脚步看向藤树。

    藤树的烈火竟瞬间熄灭了,只剩被烧的焦黑的树干,还在冒着汩汩灰烟,被烧的焦黑的尸身,已碎成一堆黑里透亮的木炭块块。

    我抬头看向高举的手,手里的阴阳镜,红色竟也已完全消失?

    “有用啊,太好了。”我知道,阴阳镜已存下那女人的三魂,只消找到女人的家乡是哪里,然后落叶归根。

    或许她的怨气,就消解了,就能重入轮回。

    “你做了什么?”胡小蛮对我问道。

    “啊?”我有点迷糊,我们学的门道不是差不多的么,为何还这样问我?

    我摊开手掌,将已完全没有红色的阴阳镜,展示给胡小蛮看:

    “阴阳镜,我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那女人的三魂,收进去了,只要……”

    “什么?阴阳镜这么难得的东西,你就拿来、浪费在这种邪祟身上?”胡小蛮脸上露出惊讶,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惊讶的表情。

    她的话也让我很惊讶:

    “难得么?”

    胡小蛮连连的发出嫌弃的“嘁”声,时不时蔑我一眼:

    “阴阳镜,用来对付数百年邪祟都绰绰有余,你竟然……”

    “而且,你是想帮她入土为安是么,你知道怎么放她三魂出来么?”

    这是个关键问题,我还真不知道,于是摇摇头。

    “你要连阴阳镜一道埋了,种生基也要有个基,更何况超度亡魂。”

    胡小蛮好像对我的行为很不认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往原路折返。

    我默默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