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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争执

    第二十一章争执

    沈氏一开口,明鸾就提起了警惕心,听到后来,脸色已经沉下去了。她早对沈氏有意见,又怎会相信对方没有私心?

    有同样想法的不只她一个,宫氏率先反对了:“大嫂子,那个官儿已经提醒过我们要早走的,他还说父亲和二爷、三叔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叫我们不要担心。上头争那把椅子争成什么样,又与我们有何相干?你坚持不肯走,该不会是有别的打算吧?”

    连陈氏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不大赞成。

    沈氏却没有一丝心虚:“二弟妹误会了,我是怕咱们家的案子还有变故。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一是越王继了位,他和冯家原就有心除去我们家的,即便我们回了乡,也逃不过去啊再说,父亲与二叔、三叔都是流放,即便有人照应,也是要吃苦的。这一去还不知几年才能再见,总要让他们再见孩子们一面,道个别。”

    陈氏闻言便松开了眉头,眼圈渐渐红了:“大嫂说的也有道理。”

    明鸾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叹气,但又觉得不吐不快,便故作天真地抬头问:“大伯娘,您忘了提您娘家人了,他们的案子还没定吧?不知是个什么结果。你是不是很想把他们也救出来?”

    沈氏愣住了,一时哑然。

    宫氏冷笑道:“三丫头说得好敢情这才是大嫂子的目的呢说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念着娘家人罢了。我们家的案子是皇上亲定的,还会有什么变故?别说如今皇上看中的储君人选是衡王不是越王,就算真是越王继了位,他还要守三年父孝呢万没有前脚才继位后脚就违逆亲父遗命的道理他若真这么做了,就算那位子坐得稳当,天下人的口沫子也能把他淹死”

    陈氏又皱起眉头,劝她:“二嫂,别这么说,大嫂她……不是这个意思。”表情却有些勉强,语气也不是十分肯定。

    沈氏道:“二弟妹,你想得太简单了,若越王真会在乎天下人的说法,又怎会干下弑兄逆父的罪行?我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你试想想,如今外头都说皇上有意立衡王为储,可立储诏书还未下呢,越王又迟迟不出现,他能甘心吗?到时是个什么结果还难说,我们留下来,好歹能看个清楚。再说了,你与二叔一向和睦,这些天还为他担心不已,怎的如今就舍得不见他一面,先行回乡?”

    宫氏一窒,有些不自在地扭开了头。她其实也是怕了,如今她儿女俱在,自然是先紧着亲骨肉。再说,她和孩子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见一面也改变不了丈夫要被流放的结果,那为何还要冒险留下呢?

    陈氏也感到几分羞愧,红着眼圈道:“大嫂子说得是,相公这一去,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当日匆匆一别,总要叫他临行前再见一见家里人。再有,我们如今已经出来了,行事方便,总要给他们置办些路上用的东西,或是安排几个人跟着侍候,不然父亲已经上了年纪,二伯与相公又是没受过苦的,这一路北上,哪里受得住?”

    沈氏眉眼舒展,带着欣慰的微笑:“三弟妹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我就是这个意思。”

    明鸾暗暗咬牙,又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好啊好啊我们给祖父、伯父和父亲多多准备好东西,送他们平安离开,再回家去。”接着又歪歪头,“可若是沈家的案子到时候还没有结果,又怎么办呢?还要再留下来等消息吗?”

    沈氏的头立刻转了过来,目光有些深:“三丫头,你好象……一直对大伯娘有看法?那天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么?那些话都是冯四奶奶胡说的,你真的误会大伯娘了”

    明鸾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没有误会啊,我只是很纯粹地在问你。大伯娘为何如此在意?清者自清嘛,我那天只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娘叫我赔罪,我也赔过了啊。莫非大伯娘还不肯原谅我?我真的很相信大伯娘的,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大伯娘会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陈氏暗暗瞪女儿,明鸾却朝她笑笑,捧了茶递过去:“娘渴了么?是不是要喝茶?”

    陈宏清了清嗓子,言氏也从呆愣中醒过神来了,干笑道:“瞧我,居然没留意茶壶里已经没水了,梅香,快添茶来”

    丫头进来续了茶水,屋里又重归平静。这一回陈宏先说话了:“方才你们说的那个提醒你们早些离京的官员,原话都是怎么说的?还有那位冯四奶奶又说了些什么?我在外头打听了几日消息,虽知道些风声,到底不如你们局内人看得清楚,且把经过都细细给我说一遍,我好替你们拿主意。”

    沈氏忙道:“不敢劳烦陈五爷。说来我们家这案子也是受了池鱼之灾……”

    明鸾站起身走到陈宏面前道:“五舅舅,你是男人,又是做官的,想必比我们看得清楚,我把事情告诉你,你替我们分析一下好不好?”

    沈氏吃了一惊:“三丫头”她站起了身。

    陈宏看着明鸾,眼中有些讶色:“好是好,只是你母亲她们尚未开口,你怎么先说话了?而且你小小年纪,如何知道其中的内情呢?”

    明鸾道:“我从头到尾都看着、听着呢,自然知道内情。其实如果祖父或舅公他们在这里,我就不会向舅舅求援了。母亲她们都是女流,虽然知书识字,也懂得管家,但对朝中的大事,有时会无法判断孰重孰轻,甚至有可能会感情用事,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舅舅是我母亲的亲人,知道我们家有难,就急急丢下正事赶来,可见是信得过的。这案子又不是什么机密,告诉舅舅也不打紧,只是舅舅自己需得仔细,不要轻易告诉了别人,不是怕您泄密,是怕有坏人知道了对您不利。”

    陈氏脸色发红,手足无措地上前道:“五哥你别见怪,这孩子平时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轻重……”

    陈宏沉吟片刻,对陈氏道:“我瞧鸾丫头说话有条有理,显是个早慧的孩子。她信得过我,我心里也颇欣慰,且听听她是怎么说的,你们从旁拾遗补缺,若有不方便叫我知道的地方,再拦她不迟。”

    陈氏便不再说话了,但是沈氏却仍旧不赞成:“这如何使得?”宫氏在旁冷嘲热讽:“如何使不得?我们家如今就缺个人拿主意,我看陈五爷就很好,又是三弟妹的哥哥,比大嫂子可靠多了。”沈氏暗暗气恼。

    明鸾没心情去等她们拌嘴出个结果,立刻就开始说了,从常氏生日那天发生的事说起,凡是亲身经历过的,都简单地提了提,虽然没提自己偷听的事,却把小宫氏的话一一复述了出来,连卢金蝉探监时提过的消息都没有遗漏。等到她说完,已经是一更天了。

    陈宏听完后久久不语。言氏悄悄打量了沈氏几眼,沈氏倒是很镇定。明鸾没有明说她做了什么,所述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只是在遣词用句间露出几分暗示,她也没法说明鸾是在撒谎。

    陈宏终于开了口:“事情我都知道了,明儿我继续差人去打听消息,看能不能让你们在离京前见一见侯爷与妹夫他们。但离京的事还是要尽快预备起来,等见过了人,就赶紧离开,不要再耽搁了,若真担心京里的情势,也该先把孩子们送走,留一两个人在京中观望便可。”

    宫氏、陈氏与明鸾闻言都松了口气,言氏笑道:“那我就叫人备车马行李去,还有侯爷与妹夫他们路上要用的衣裳银子与时令药丸,都要打点了,若是能打听得押送的官兵是谁,兴许还能疏通疏通,看路上能不能派几个人去照应。”宫氏闻言大喜:“那就多谢五奶奶了我明儿也回娘家去一趟,我家相公的东西就交给我来准备吧。”

    众人皆大欢喜,独沈氏一人皱眉,欲言又止,但不等她说话,外头的下人便来报说:“章家二少爷接回来了。”

    宫氏立刻跳起身跑了出去,一见立在院中的儿子,便扑上去抱着哭了:“我的儿啊才几日不见,你怎的瘦成这样了?病好了么?吃过药了么?对了,赶紧吃饭……”

    章文骥一脸病容,但情绪却还好,连声安慰母亲:“儿子没事,已经吃过了,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养几天就好了。祖父与父亲、三叔在牢里也都平安。”

    洗砚在旁劝道:“章奶,小的在路上侍候二少爷吃了些茶水点心,只是还不曾梳洗用饭。”

    宫氏反应过来,连忙道:“那快去梳洗用饭,还要请大夫来瞧瞧,开方子抓药……”

    言氏笑着上前劝说:“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瞧着哥儿的气色还好,只要好好将养,很快就会没事的,还是赶紧回房梳洗歇息去,有事明儿再说吧。”

    宫氏忙道了谢,又推儿子回房,文骥却有些犹豫地看向沈氏:“大伯娘,前些天小姨父来过牢里探监,说了些事……”

    沈氏顿了顿,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小姨也来跟我们提过,不要信他们说的话,他们是实在找不到太孙了,才想找我们打听的,其实我们家从东宫起火那日起就被围住了,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先自乱了阵脚,叫他们疑心。”

    文骥闻言松了口气,笑着点头说:“侄儿知道了。”然后便乖乖随母亲离开。

    明鸾有些无语地转过头去,沈氏在章家的好人形象还经营得挺成功的嘛,该不会连章寂他们都相信她在这件事上没做过手脚吧?

    此时夜已深了,众人各自回房休息,陈宏没说什么,但不久之后却让妻子言氏送了几件衣裳去妹妹那里,又细细问了许多话。陈氏对沈氏一向是信服的,哪怕知道她有可能瞒着家里人私下做了些会给章家带来祸患的事,也不愿意说她的坏话。言氏只试了几句,便试出了她的态度,叹了口气,道:“你已经是章家的媳妇了,妯娌和睦自然是好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你还有夫婿儿女,要多多为他们着想。哪怕与你嫂子再亲厚,也不能插手管人家娘家的事儿。”

    陈氏低声道:“嫂子多虑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言氏看向一直旁听的明鸾,见她满脸的不以为意,便笑道,“我瞧你为人就是太实诚了些,鸾丫头年纪虽小,反倒比你机灵。”

    陈氏道:“嫂子别叫她哄着了,这丫头素来鲁莽,叫我头疼得不行。”

    明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色对言氏说:“母亲的性子太老实了,说得好听是贤淑文静,说得难听就是笨,容易上当受骗平日不知吃了多少亏。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掏心掏肺的,我在旁边看着,实在担心得不行。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人都露出这么多破绽了,怎么还能继续盲目信任对方呢?”

    陈氏气恼地看着她:“我看你如今是越发不象话了,连我都编排起来”扬手就要打。言氏连忙拉住,笑道:“鸾丫头的话虽粗,也不是没有道理,多点防范之心也没什么,又不是叫你为难别人。”

    陈氏道:“嫂子不知道,自打我进了章家的门,大嫂子就时时照应我,帮了我许多忙。我长年无子,在家中能够立足,还能得到婆婆的青眼,全都有赖她从中说好话。试问世上谁人没有私心?易地而处,我也不能置娘家亲人的安危于不顾。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她又不是有意要害章家的,又怎能怪罪于她?”

    明鸾撇撇嘴,小声嘀咕:“谁不许她担心娘家人了?但也没理由叫我们为了她娘家人送命吧……”

    陈氏又恼了,言氏再次拦下:“时间不早了,鸾丫头快去睡吧,我再与你母亲说说话。”明鸾爽快应了,飞快地走了,她可没兴趣继续听陈氏说沈氏的好处。

    不过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起目前的局势发展。也不知道越王几时会发难,皇帝又能不能赢,他们一家应该可以平安离开吧?

    第二日,陈宏派人出去打听消息,顺利地疏通了刑部的关系,得到了探监的机会,也确认了章家家财不日即可领回,另外,沈李两家的案子也都判下来了,都是男丁长流,妇孺还乡,但因为沈家的孙子正犯天花,为了避免家眷感染天花,出来后会传染他人,目前还不能放出来。

    与此同时,洗砚也从外面打听到一个不大好的情报:皇帝今天上朝时再次晕倒了,病情不明,立储的诏书仍旧未下,而传诸王入京的诏书发出去还不到五天,离京城最近的藩王至少要到三天后才能到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