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到新客栈,果然是临着考院的地方,安静的很。
这样,阿凌该可以放心温书了吧。
庄可卿松了口气,又琢磨起后面的事来。
赵秀才娘子说了,考试一考就是整天,还自带干粮。
现下天气还早未到回暖的时候,不说早晚,就是午时也都冻的很,若是带了馒头包子的,就算是早上刚出锅了,待在考院放上一上午,怎么也都得成了硬疙瘩了。
要是这包子再是个肉馅的,还不得吃了腹泻拉肚,真要遇了那情况,那还考的什么试,直接茅厕都来不及跑了。
所以庄可卿特意问了伙计,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名的糕点铺子,她想买点尝尝。
糕点含水量低,再冻的天气也不会硬了磕牙,而且多有果干,桃仁的,含糖量也高,能提供不少热量。
糕点铺子离了不远,她走了趟来回还没两炷香的时间,回来的时候还正巧在个杂货铺子瞧见熏肉干,也买了些回来。
糕点提供碳水,肉干提供蛋白质。
很好,齐活了!
她这便来尝尝这两样东西怎么样,会不会吃了闹肚子。
到了考试当天,沈凌同庄可卿半夜就起了,待他们收拾妥当,提了考篮出了客栈时,便发现路上零零散散的书生皆往一个方向走,想来都是应考的学子。
客栈离了近,两人走了约莫一炷香就到了。
考院外面的整条街昨日就被封起,送考的家属全挤在外面不给进。
庄可卿个子小,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可沈凌是看的清清楚楚。
考院门口两条队伍,排了长长的,约莫百来号人,衙役来来回回巡视着维持秩序。
与外街的嘈杂想比,里面安静的可怕。
“阿凌,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庄可卿把护在胸口的篮子往沈凌手上递,后面到的人挤挤挨挨,弄的她站都站不稳。
沈凌托了她一记,温暖的手扶着她的臂弯,一手接下了考篮。
“不必在此等我,回客栈休息。”
说完,他便顺着衙役把手的入口进了去,很快看不见人影。
庄可卿紧张又担心,努力蹦跳了几下,还是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她依然不死心,索性就退出人群,躲到一边避风的地方,决定就在这儿等着阿凌出来。
此时天还没亮。
沈凌提着考篮,顺着队伍缓慢前进。
考舍门口两个衙役负责检查,对着画像核实之后,又要查看是否有作弊的行为。
往常自持身份的读书人在此时是一点尊严也无,大冷天的将衣物系数除尽,衙役动作粗暴,就连耳朵,头发都不放过。
沈凌在一众抖抖索索,敢怒不敢言的考生当中镇定自若,并没有因为这略显羞辱的行为而感到任何的难堪。
验看之后,进去的考生还都得等着所有人到齐,才能进去拜见主考官。
南自县的县令彭举正坐在考舍居中上首的屋内,此时屋门大敞开,里面点着的两个火盆噼啪燃烧着,让每个在外拜见的考生感受了最后丁点儿的温暖。
拜见完毕之后便是分座号。
考试的号房只由木板隔开,里面除了一套桌椅,其他什么都没有。
沈凌运气不错,分到的位号正靠中间,两侧都有遮挡,离茅厕也远。
他走进号房,将提篮放下,拿出里面准备好的巾子将桌椅擦干净,之后便静坐其中闭目养神,直到考舍里的衙役就开始分发试卷。
这时候天已亮了。
县试第一场,帖经。
帖经从四书五经中出题,不考释义不考拓展,纯粹就是考验背诵的基本功。
只要你不是连书都背不齐,或者是字迹太过潦草难堪,基本上都能通过,是五场考试里录取最宽的一场。
论默书,沈凌简直闭上眼睛都能倒着默,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慎重非常,填完卷子又来回检查三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放下卷子。
而这期间他一口水未喝,一口糕点未用。
唤来巡场的衙役,沈凌交上卷子,之后提着考篮就出了考舍。
这时候已经中午了。
主考官彭举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接了衙役呈上的卷子,待看到上面端正清隽的字迹时,一下就来了精神。
好字!
他心中微微一赞,抬头看了眼抽身离去的沈凌。
果然人如其字!
内容且再看来!
帖经不过考验背诵默写,并无什么机关窍门,但刚刚彭举已经看了不知多少份连默写都默写不好的卷子,此时再看沈凌的,简直如清风拂面一般,舒适自怡。
看完卷子,彭举又翻到最前面的姓名籍贯处,记下了沈凌的名字。
考舍外面依然人潮汹涌,沈凌提着考篮,绕过等候的人群,往客栈的方向走。
“阿凌。”
是庄可卿的声音。
她在外面等了许久,也听了不少八卦。
什么有考生运气不好,分到了臭号,直接被臭晕了的,或是有考生坐了个漏雨的考舍,直接淋生病了被抬出来的,又或者是考场里头发的毛笔岔了毛,考生不敢说,字写了不堪入目,交卷当时就被考官批了不过的。
林林总总,简直是花式倒霉。
这庄可卿在一边,听的都是直摇头。
阿凌可别遇上这些事了。
她在外头吹了一上午的冷风,半夜起来那会吃的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此时又冷又饿,但见着沈凌出来,她又十足高兴,不管考的怎样,总算是熬过一天了。
沈凌拎着考篮,远远的见了少女飞扬着眉眼同他招手,面上表情一松,维持了整个上午的自持淡漠瞬间烟消云散。
“为何不在客栈等我?”
见庄可卿嘴唇都冻的发白,沈凌心疼不已。
他伸手将少女冰冷的双手捂进怀里,让对方依偎着自己,低声轻问。
“我怕错过你出来。”
庄可卿一边答着话,一边掀开考篮上盖着的布巾,见里面的糕点肉干丁点没动,不禁担心,“你怎的什么都没吃?”
“不饿,我也想尽快答完。”
陆陆续续也有考生出来,周围的家属仆人们又是涌上前去,将这说着话的两人挤到一边。
“走,我们回客栈,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后面还有四场考试,庄可卿不敢放松,是以外食都不敢。她早早的就同客栈伙计打过招呼,说了要借他们的炉灶一用,为相公做些饭食。
这些要求客栈都是见了多了,只要不影响生意,也给足银子,就没什么不行的。
两人回了客栈,休息吃饭不提。
第二日发榜,庄可卿不乐意大早的同人去挤,所以之前早花了些银子,寻了人来报。
沈凌果然在通过的那批名单中,并且还拿下第一。
庄可卿高兴的不行,可沈凌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并没有因为这场第一而显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发榜次日就是下一场,这场考墨义。
墨义便是四书五经的释义,说是考验理解,其实还是背诵。
这在沈凌的角度,也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前后八日,一连四场,他次次通过,次次第一,只是这每次的分配的座号都是不同,所以即使他已连斩下四个第一,也并无他人知晓。
客栈里扼腕叹息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有些考生互相认识的,都在悄悄打探,但实在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虽然其他人不知,但主考官彭举却是一清二楚,这前四场,都是被这名为沈凌的学生拿到了。
他自第一场之后便有意关注,一连四场下来,已然发现此子文理扎实,逻辑清晰,实为难得。只要这最后一场诗赋不是做了特别差劲的诗来,自己必然点他做这案首。
“阿凌,最后一场了,好好加油。”
一如前几次,庄可卿将考篮递到沈凌手上,目送他进了考场,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