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待了会,吃了两杯茶,略聊了些年后的打算,庄可卿一家就告辞了,没留在那儿吃饭。
待到年初二,留了秦蔓枝在家,庄可卿同沈凌便收拾了重礼,去了赵秀才家里。
年后二月就要考试,没得多长时间了,趁了今日跑一趟,有些想请教的问题问一问,之后就得留了时间在家温习,不好成天乱跑了。
今年天气冷的早,赵秀才年纪又大,庄可卿赶在年前特地请了柳大的施工队上门给盘了炕,如今沈凌在里面答问,是一点都不觉得冷的。
而赵秀才夫人见了小夫妻来,也是高兴紧,亲亲热热的拉了庄可卿往堂屋去,同儿子媳妇和大孙虎头一起,吃了零嘴聊家常。
不管自家相公如何看中沈小郎,在她自己来说,是顶中意这庄姑娘的。
自上回自己提了嘴豆腐的事之后,小姑娘显然是上了心,之后每回货郎来村里,都要第一个往自家来,说是庄姑娘叮嘱的,不能怠慢了。
被赵秀才夫人拉着闲聊,庄可卿便正巧问了问考试的事儿来,得知互结之事已经办妥,她当即掏了荷包出来,要将银子送予对方。
“哎?这是何意?”
赵秀才夫人当然不肯收。
自家相公十足中意沈小郎的才学和人品,对这互结之事颇为上心,特地上门走了几家,都是选了自己最老实妥当的学生来。
这些虽都是人情,但总不好沾了银子,反会显得生疏和市侩了。
“只是一些心意。”
庄可卿见对方推脱不收,也不在意,只将银子又塞回荷包,说:“烦劳赵夫子一把年纪还为阿凌奔走,这人情落在您这儿,以后总也有还的时候。”
可赵秀才夫人嘴紧了很,死活不收,庄可卿便也不再劝了,只说等沈凌考完试后,要再上门拜谢。
而里屋内,赵夫子轻捻下颌胡须,不停的考教沈凌这些时日的所学,心中不住点头。
果真是可造之才,仅一两个月的时间,之前自己所提点的几处竟有融会贯通之相,如今若是再入考场,想必童生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很好。”
赵夫子心中满意至极。
这孩子虽不完全算是自己的学生,但这童试之后,少不得也要收入自己门下了。
“考试的时候沉稳些便好。”
赵夫子也没再说什么勉励的话,只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沈凌的肩膀,就让他出去了。
小夫妻踏上回村路的时候,赵夫子儿媳打扫了刚刚招待人的堂屋,并在庄可卿坐过的凳子上发现了一个荷包。
“呀,娘,您快来看,这可是庄姑娘落下的?”
老妇人近前一看,不正是之前小姑娘准备送予自己的吗?
“这孩子!”
她心中了然。
这荷包哪是不小心落下的,明明就是故意了留下的!
“阿凌,刚刚夫人同我说了,这互结一事已经妥当,你不用费心在此,只需好好应试便行。”
回村的路上,庄可卿同沈凌说起这事。
她一边说一边掰了指头算着,现在是正月,到了二月考试的辰光,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时间,中间还要去掉赶路、住宿的日子,算下来拢共也没多久了。
“嗯。”
沈凌淡淡应声。
童生试多是背诵题目居多,也不会出些刁钻的截答题,是以考验考生的基本功为主。
而他,是最不惧这默写背诵的内容了。
“阿凌,别担心,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
庄可卿快活的计划着。
等考完了试,还能顺便同阿凌一起逛一逛县城,瞧瞧这大盛朝还有什么她未见过的新鲜物事。
沈凌嘴角含笑,略略侧头,注视着被冬日浅淡金色暖阳笼罩的少女,心中柔软非常。
这是他的可儿,他的娘子,他的卿卿。
两人依依而行之时,庄三也正提了年礼,心烦意乱的往庄二家赶。
今儿个早上阿青闹腾,媳妇吴氏诱哄许久还是哭闹不止,他个做爹的没有法子,只能在家硬等,等小的终于不闹了,都已是快要午时了。
“快些走吧,回头娘又要生气。”
庄三两手提了满满的,站在门口不停催促。
吴氏白了他好大一眼,啧了记嘴。
“气就气,随了她去,她哪时不在气了?”
庄三也晓得自家媳妇同娘不对付,可都这节骨眼了,早些过去就能少挨点训了,于是只能低三下四了央求着。
“好媳妇,你快些罢,早去早回不是?”
吴氏眼珠一转,也觉有理,这才抱了孩子一起出门。
要不是这过年阿青还能收个压岁钱了,谁还稀的去同那老货叽歪。
这边庄老太太钱氏自家里盘了炕之后,腿脚好多了,偶尔还能下床同家人一起吃饭,脾气也收敛不少。
可今日是说好了三儿上门拜年的日子,老太太左等右等也不见儿子来,打发大儿媳出去迎了几次都是没个人影,心里头便开始不痛快了。
“定是那吴氏又在作怪!”
老太太坐在屋里,肚里憋了一泡气,可因为是过年,只能硬生生的忍着,一句难听的都没说。
“爹!娘!儿回来了!”
院外传来庄三的声音。
钱老太本来歪在炕上,听了这响,立马坐起身来,套了鞋子就要往外奔。
结果走了一半她又停了下来,心道。
三儿是儿子,她是老娘,怎的还得她出去迎了?
没这个理了!
而且咋的好便宜了那奸猾的三儿媳去!
这么想着,她又往炕上一坐,一声不吭,就等了儿子进门来拜。
庄三同自家老爹和二哥打完招呼后,没见着娘,心下不由一抖。
不好,这老太太是又不快活了。
他忙的推着不情不愿的媳妇往主屋里去,好说歹说的劝了她先给老人家拜个年,面上过的去再说。
果然进了去就见娘靠在炕上,脸拉的老长,嘴角压的死死的,一副气闷模样。
“娘,儿和媳妇来给您拜年了。”
接着,他又把媳妇怀里的孩子抱过来,往老太太跟前凑,“您瞧,连阿青都想阿奶了。”
钱老太看了眼襁褓里裹了严实的孩子。
一头稀疏的黄色头发,下巴尖尖,一点没有小婴儿该有的圆润饱满,反而一副羸弱模样。
本来就嫌吴氏这胎是个孙女,这时候又见这孩子的病弱样子,她心中更是不喜,面上也一副嫌弃,只瞟了一眼竟是再也不看。
吴氏哪还没瞧见婆母这表情,当下就从男人手里一把夺了孩子抱在怀里,出了屋去,门都给踢的山响。
“瞧瞧你这媳妇!”
钱老太现在悔了个要命,当初就不该贪图吴氏要的彩礼便宜,取了这个泼婆娘,如今都弄的儿子同自己离了心。
庄三知道媳妇心里不痛快,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阿青是他骨肉,自己娘不说爱护有加,却是连正眼都没一个,要不是今日是正月过年,少不得口里还得骂上一两句病秧子的。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请了娘下炕,同他一起去堂屋吃饭。
“二嫂午食都摆好了,刚我进来就瞧见,好大一桌,真是丰盛,还是娘最疼我。”
庄三口上还是会得哄人,三两句就让钱老太消了气,安安稳稳的上了桌。
一家子,年菜有腊肉,有烧鸡,有咸鱼有菜蔬,果真是丰盛了紧。
饭桌上,钱老太只不停夹了鱼肉往三儿子碗里,其他人可是没这殊荣。
吃了差不多,庄老头饭后犯困回了屋睡觉,李氏收拾碗筷,庄二庄三两兄弟久日未见,也拉起家常。
“今年这雪水是足,可就怕这天气太冷,冻坏了麦子。”
庄二有些发愁。
分家的时候他旱地分了多,麦子也种的多些,要是天冷坏了麦,那来年可要少了大笔的进项。
“二哥别愁,就算这麦坏了,咱不种田,不也能去酒坊做工挣银子吗?”
庄二觉得有理,刚要应声,谁知钱老太太竟然一个嗓子嚎起来。
“什么酒坊做工?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