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闫阿姨的饭店里吃了两碗炸酱面并一碗咸菜和一颗茶叶蛋后,谢柠将李阿姨送回去,才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潘湛。
潘湛可怜兮兮地望着谢柠:“柠柠,你有没有给我……”
谢柠举了举手里装着炸酱面的饭盒。
潘湛喜滋滋地接了过去,进了公寓换了鞋,直接捧在手里就是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嗯……还是闫阿姨家的炸酱面最好吃了,可以解我的思乡之情。”
他一张嘴直接咬掉大半个茶叶蛋,瞅着谢柠进了卧室,自己十分自觉地坐在了沙发上。
半个多小时后,谢柠从卧室出来,已经洗了澡吹了头,换上了家居服。
潘湛直挺挺地靠在沙发里,一手拿着汽水,一手拿着遥控器换台。
“订机票了吗”潘湛问。
“还没有。”
潘湛乐了:“对,你现在自己当老板,时间自由多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像以前给别人打工,还得请假。”
“也未必当老板就自由,当老板事情更多。”谢柠接了一杯冰水,不紧不慢地喝着。
潘湛扫了她一眼,而后捏起茶几上的药盒,打开一看,药盒已经瘪了。
“药吃完了”
谢柠点头。
“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上个月有个项目比较着急,我有些焦虑,睡眠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潘湛轻嗤一声,将手里的一个装安眠药的小瓶子托起来展示给她:“你就是靠这个缓过来的”
谢柠蹙眉,走过来抢他手中的药瓶:“你又翻我抽屉。”
潘湛的大手将药瓶握在手心,复又将手藏到身后,躲避谢柠的“抢掠”,嘴里哼哧哼哧地笑:“我不自己看,还指望着你告诉我你只会告诉我你好了,不依赖药物了。”
"我是好了啊,你看我现在不够好"谢柠掐了掐自己的脸,“你看我现在不够胖”
“那肯定是比你三年前刚来的时候好了,但是离胖还远远算不上。”潘湛盯着她,“谢柠,下次再有这种睡不好吃不下的情况,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自己偷偷吃药,听见没”
“行行行。”谢柠又去够他手里的瓶子,“给我。”
潘湛一躲,没想到沙发太软,他整个人陷了进去,电视遥控器被他压得连着跳了几个台,好一通闪烁,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
“明天我陪你去复诊,卢森教授刚好在。”潘湛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你答应我,我就把药还给你。”
“行”谢柠拖着长音回答。
从潘湛手里拿回快要吃空的小药瓶,谢柠甩手扔进了抽屉里。
电视画面一闪,刚才的广告结束了,开始播一个经济论坛。
好巧不巧,就是谢柠刚才在十字路口大屏幕上看到的那档节目。
还是那个演播室,还是那个主持人,还是那个……
嘉宾。
潘湛都愣住了。
三年来,他不是没听过陆廷言的消息,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他和谢柠一起看他的消息。
反应过来的潘湛立刻转头看谢柠,见她面无表情,电视的荧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漠然的侧颜镀上了一层冰。
她疏离的瞳孔反映着荧幕上的光,色彩都只是浮于表面,而她的眼睛是一汪没有任何波澜的湖水。
潘湛忽然就想到了三年前,谢柠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
他接到宋紫雁的电话,说谢柠回了加州,他喜不自胜,连夜从洛杉矶赶来旧金山,为她接机。
没想到,见到了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她那时空洞而迷茫,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他当时吓了一大跳,甚至怀疑谢柠是不是磕了,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瘦成这样。
然后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悲伤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哭,她吃不下饭,逼着自己多吃一点就想吐。她没有精力,要么几十个小时睡不着觉,要么十几个小时都起不来。她容易忘记狠毒事情,也容易走神发呆。
潘湛知道她病了,于是他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这是流产后抑郁。怀孕期间激素分泌不稳定,加之长久以来的精神和心理压力,产生出的抑郁症现象。
医生给她开了好多药,让她一周一次去复诊。
让潘湛庆幸的是,谢柠没有自杀倾向,并且她也积极配合治疗。
又去向宋紫雁打听了前因后果,潘湛才知道谢柠为什么会折腾成这副模样。
谢柠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他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被打击成这样。
那年他还在uc做博士后,但是他一有时间,就会来旧金山。
那条连接着旧金山与洛杉矶被国家地理杂志称为“人一生必去的50个地方”之一的加州一号公路,他走了无数遍。
驱车行驶在弯曲的公路上,他无暇欣赏唯美精致的太平洋海岸,也懒得观赏丛林森翠的落基山脉,他唯一想的,就是怎样让她快些好起来。
她那时候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感觉爱与恨都已经从她体内抽离。哪怕听到陆廷言这个名字,她也毫无波澜。甚至听到赵姿含被判了九年有期徒刑,人都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她脸上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过好在,在日复一日他的陪伴和她自己的努力下,她的精神状态终于恢复了稳定。尽管还是需要药物维持,她能吃的东西更多了,睡眠时间也更长了,不会长时间发呆,可以集中注意力做很多事情了。
甚至她创建了属于她自己的一家小的广告公司。基于她超强的工作能力和坚实的行业基础,她的第一次创业就很成功。
她的身体和她的公司一起好了起来,她现在是员工口中的“谢总”,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好似又回到了实习的时候,她是一个不需要休息的运转机器。
她总算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些,也更好看了。
三年时光,并未在谢柠身上留下什么岁月的印记,只让她沉淀得愈发的有韵致。她依然年轻,偶尔还是会被合作伙伴质疑能力,不过她永远都不会再浮躁,也永远不会再慌张,日益增长的能力就是她最好的证明。
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潘湛渐渐入了迷,不自觉地离谢柠越来越近。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沉冽低磁的男声,是电视里那位陆总忽然说话了。潘湛惊得心下一抖,抬眼看向电视,对上了电视里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那双阆黑深沉的桃花眼,像是被他切实盯着一般,潘湛宛如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嗖”的一下躲回了沙发的另一端。
不过他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他躲什么
且不说陆廷言在电视里边,并看不见他。就算看见了,他和谢柠已经不是夫妻了,管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潘湛又凑向谢柠。
他扳着谢柠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干嘛”谢柠不解地问。
“我就是观察观察你。”潘湛凑近,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你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