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姿含被陆廷言拖着往外边走,她一边挣扎,一边朝赵母伸出手:“妈妈,妈妈救我!”
“阿言,你不能这样!”赵母踉跄扑过去,拦住了陆廷言,“含含不能坐牢,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有这么大的污点!阿言,你是看着含含长大的,你怎么忍心呢?她要是坐牢,她一辈子就毁了啊!”
陆廷言显然已经耐心耗尽,懒得再听她们任何求情的话。
赵母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这些话落在陆廷言耳中,非但不会让他心软,只会让他更加气愤。
因为他会将赵母的话完全对标到谢柠身上,会让他对谢柠这次的遭遇更后怕,更心疼。
“阿言,伯母真的求你了,你就饶过含含这一次,好不好?伯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伯母让她去和谢小姐道歉,让她去求得谢小姐的原谅,好不好?伯母让她移民,让她一辈子再次不回国,再也不出现在你和谢小姐面前,行吗?”
赵母说着,直接跪倒在陆廷言跟前,拽着他的胳膊,哭诉:“伯母给你跪下了,你就看在伯母的份儿上,饶过含含这一次吧,行吗?”
陆廷言沉默了。
他慢慢低头,目光落在了赵母身上,又缓缓看向赵姿含。
他眼中的暴躁和狠戾忽然褪去了几分,带上了些让人看不透的朦胧,像是晕了一层水光。
他的神情瞬间柔和松缓了下来,赵母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陆廷言终于被自己的求情打动了。
“有母亲疼可真好啊。”他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谢柠没有母亲,所以她活该。”他像是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所以她遇到问题了,永远想着自己处理。遇到危险了,也只会想办法自救。被欺负了,也不会说,因为没人可以保护她,没人可以替她出头。她从来不会去欺负别人,除非别人欺负她让她忍无可忍。她没有家人,也没有退路。”
陆廷言微微弯了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姿含母女,咬了咬后槽牙:“我好不容易快要成为她的家人了,现在都被你毁了,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他又看向赵母:“你又有什么脸一直求情,嗯?”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任何怒气,却让赵姿含母女毛骨悚然,觉得他比刚才暴怒的时候还要可怕。
现在的陆廷言让她们觉得他就是个绷着最后一根弦的疯子。他现在这抹平静,就是这最后一根弦。
谁也不敢再去触摸他这根弦。
——
周一上午,谢柠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民政局。
让她意外的是,陆廷言比她到的还要早。
进入民政局大门的时候,陆廷言脚步一顿,落在了谢柠后边。
他看着谢柠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短发已经修整过了,长度在耳下,给人种干练锋利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两天没见,她又瘦了。
她最近瘦得好快,去年秋天还合身的套装,现在在她身上已经显得有些松垮了。
谢柠又走了出来,叫他:“进来啊。”
陆廷言微抿薄唇,进了大厅。
工作人员问两人问题,谢柠一一回答,认真又从容。
和领证那天判若两人。
陆廷言还清晰地记得,领证那天,谢柠是紧张又局促的,耳朵红透了,红霞还蔓延到了脖子里。
一起拍照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是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领到结婚证后,她爱不释手,盯着看了一路。而他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他只想的是,以后要怎么让她为今天这个决定而后果,怎么让这桩婚姻,成为她的牢笼。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当初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现了。
他报复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他却难过极了。
两人没有财产纠纷,没有子女要抚养,手续办得快极了。
不过谢柠拿出了一份合同请人公证——是当初姜媛拟定好的,答应给她的条件。她没有放弃姜媛给她开的条件,却拒绝了陆廷言要给她的巨额补偿。
什么房、车、股票、现金,她一分都没要。
惹得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想着这女人是和钱有仇吗?
拿到离婚证,看着上边的日期,陆廷言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四月二十。
今天竟然也是四月二十,去年他们领证,也是在这个日子。
今天本该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却成为了他们分道扬镳的日子。
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年,365天。
谢柠也是刚刚发现了日期一样,不过她没有陆廷言这么多感慨,反而还开了个玩笑:“有头有尾,挺好的,以后四月二十就是我的幸运日了。”
她曾在这个日子嫁给了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人,也在这个日子放下执念,重归自由。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这个日子对她来说,都算是美好的,当得起她的幸运日。
出了民政局,陆廷言叫住了谢柠。
“赵姿含现在在我那里。”陆廷言说,“我将她移交给你,你怎么处置她,都行。”
谢柠依然很平淡:“不用移交我,直接移交警局吧。”
“你就不想……出口气吗?”
谢柠耸了耸肩,坦然道:“怎么出气?骂她一顿打她一顿?这多没意思。还是也找人绑架她一顿将她扔去陌生的国度?那我又和她那种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不用了,将她交去她该去的地方,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答复。”
法律会公正地保护每一个人。
她说完,坐上了停在路边的车,直接开车走了。
她的小白车汇入了华城繁华的街道车流中,很快就让人分辨不出了。
陆廷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只觉得现在的阳光刺目无比,刺得他眼睛发痛鼻子发酸,脑袋晕涨神智不清。
这两个月的殚精竭虑早就让他的身体极度损耗,精神也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现在,他最后绷着的那抹弦,终于断掉了。
司机打开车门,正准备问“陆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却发现陆廷言的脸白得不成样子。他还没有上车,扶着车门顿了顿,然后,就骤然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