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我？
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至少苏夏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问一句只是浪费时间。
“滴答……”
一滴血水从天花板滴落，重重砸在冰冷地面上，溅起一朵粘稠的血花。
在苏夏身后，每一片区域都已经化作地狱，地板、四周墙面、天花板等等，都溅射了大量新鲜的血水，有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到蠕动的脏器与抽搐的血肉。
他带着恐惧与死亡到来，像是死神的使者，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以弗兰克个人的力量，自然无法抵抗苏夏。
但，他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五级灵能波动。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脸苍白，身体瘦弱，连说话都费力，看上去像是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病人，可他竟然是个五级生物！
虚弱，但强大，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更重要的是，弗兰克感受到，站在一旁的高挑黑衣女子，也是个极为强大的生物，比他自己强得多。
这两人承诺过，他们会保住弗兰克的命。
而他们的承诺，就代表了零点酒馆的承诺，不会有任何问题。
换句话说，今天哪怕是机械族来了，也没法从这两人的手里，夺走弗兰克的命。
“面具怪客，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
弗兰克怪异地笑了笑，眼里有几根血丝，死死地盯着苏夏。
“不得不说，你是个很强大的人，强大得令我难以抵抗。”弗兰克晃着脑袋说，“就连机械族的力量，都无法将你留下，我自然也做不到，这……让我很钦佩。”
他站在轮椅男子的右后方，说话时，半个身体都在轮椅男子之后，而且有意识地偏向后面，身体有后倾的倾向。
如果苏夏想对他动手，就必须突破轮椅男子的阻碍。
可现在，轮椅男子的气息已经锁定了苏夏。
两人像是两个被困在角斗场的怪物，相互锁定，一方行动，另一方也必定会行动，而先动手的人很容易暴露出破绽。
“面具怪客，即使你再强大，你也做不到某些事，比如……砍下我的脑袋。”
弗兰克语气澹然，伸手做刀，在脖子前面比了比，仿佛要故意激怒苏夏，让苏夏出手。
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也知道零点酒馆这两人找他的原因。
在这个长长的走廊里，他就是个诱饵，像是鱼钩上的蚯引，是引诱苏夏咬钩的。
他这种贪婪且无耻的人，如果连这点作用都没有，零点酒馆凭什么保他的命？
“面具怪客，怎么不说话了？”弗兰克又笑了，“在观察地势吗？在思考要如何一击得手吗？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要犹豫呢？对你这种人来说，我这种人不就是最该死的那一类吗？”
“你的话倒是挺多。”苏夏终于开口了。
“嘿嘿，话多也是一种本事。”
弗兰克双手环抱，扭了扭脖子，颈椎发出卡察的声响。
他故意表现得很轻松，像是在等待苏夏的屠刀。
“我这个基地里，总共有613名员工，他们都死在了你的手下，海马城那三个基地死的人也不少……”
弗兰克说道：“面具怪客，想必你自诩是英雄，觉得自己在为民除害，现在，我最大的这只害虫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停下了？”
闻言，苏夏一脸澹定，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一旁的黑衣女子偏头看了弗兰克一眼，眼里带着澹澹的鄙夷。
要不是为了逮捕或者击毙面具怪客，他们根本不会跟这种垃圾人合作，现在的合作实在是迫不得已。
而且，弗兰克说的话里，有一个很明显的错误。
黑衣女子和轮椅男子都清楚，面具怪客这种人，从来不会把他自己当成英雄，连这种想法都不会有。
这类人，杀人只是为了畅快！
他们看到自己觉得不舒服的事，就会直接动手，将那些让他不舒服的生物铲除。
这种人，根本无法用纯粹的正义或者邪恶来定义，性格很复杂，简单的“英雄”两个字实在是太浅薄了。
“面具怪客，看来我们没什么不同。”
弗兰克又开口了：“你杀我手下的员工，只是因为他们比你弱小，现在你看到比你更强的人，就不敢再动手了……这样说来，我们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恃强凌弱的人而已！”
他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在黑暗中传递，不断回响。
然而，苏夏依旧没什么反应。
事实上，他的耳朵直接过滤了这货的垃圾话，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在观察轮椅男子与黑衣女子。
在他眼前，弹出了轮椅男子的个人信息。
姓名：余天问】
种族：人族】
阵营：零点酒馆中立？】
灵能等级：？？？】
？？？】
？？？】
……】
人物描述：零点酒馆的特殊成员，代号“神棍”，一个让许多五级生物甚至六级生物都觉得畏惧的男人……】
由于灵能天赋太耗费心神，他长期都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需要定时补充高阶药剂师特制的营养液，以维持身体的消耗……】
注意，请不要被其虚弱的外表所欺骗……】
看不到等级，说明灵能强度也接近六级了，比苏夏强了一截。
他的人物描述也无法看完全，只能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这个轮椅男子相当强，远比胡瀚海、刘金甲这类五级生物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虚弱。
他的瘦弱苍白，他的弱小无力，以及他的坐着的轮椅，都是他最好的伪装。
敌人一旦大意，就可能栽在他手中。
而他身旁那黑衣女子，也不是什么弱者。
姓名：梦曲】
种族：人族】
阵营：零点酒馆中立？】
灵能等级：50级】
……】
灵能天赋：梦曲】
人物描述：零点酒馆的特殊成员，代号“梦”，非战斗人员，长期进行文职工作，但……实力不俗，拥有强大的技能“盛夏夜悲梦”，该技能在她手中远比在樊炉手中强大……】
这黑衣女子，姓名居然和灵能天赋一样，叫做梦曲。
多半是觉醒天赋后改的名字。
苏夏听说过这种天赋，该天赋释放时，会让周围的人隐约听到一种唯美的歌声，而后渐渐沉入似梦似幻的虚妄之中。
传说中，在茫茫大海里，有种变异的海妖，也拥有相同的能力。
至于那个叫“盛夏夜悲梦”的技能，之前樊炉与墨瑟对战的时候使用过，然而对墨瑟毫无用处，反倒是让边缘围观的人倒了大霉。
当时，许多玩家都因为该技能昏迷了过去，不仅是在游戏里昏迷，在现实中的身体同样陷入了昏迷。
这个事件闹得很大，至今还没有个完整的结论。
不少玩家声称他们在昏迷前看到了自己童年的时光，因此怀疑游戏公司通过游戏设备窃取他们的记忆，其中有不少人都对游戏公司提起了上诉。
还有人觉得蜂巢里的游戏设备对身体有害，因此才会导致玩家陷入昏迷，要求暂停这些设备的使用。
就因为这事，为这游戏制作设备的几个公司全都陷入了麻烦当中，至今还没脱身。
“面具怪客，你在听吗？”
弗兰克的声音传来：“我说，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没什么区别，你听到了吗？”
这话是在实打实地贬低苏夏，只是以强弱的表面来区分人类。
无论如何，苏夏至少不会为一己私利去屠戮那些无辜的人。
弗兰克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激怒苏夏，破坏苏夏的心境，让苏夏在之后的战斗中心神不稳。
就在这时，轮椅男子忽然伸出手，手臂苍白瘦弱，示意弗兰克停下。
他平静地注视苏夏，片刻后，说出了第一句话：“面具怪客，我等你很久了。”
“多久？”苏夏饶有兴致地问。
“从你逃出海马城开始。”
“哦，你是觉得，既然我灭掉了那三个基地，自然也不会放过海螺城这个基地，所以在这里等我？”
苏夏耸了耸肩，说道：“这倒是有道理，早知道让你多等一会。”
闻言，轮椅男子轻笑：“你没时间了，不会让我继续等。”
“怎么没时间了？”
“立场装置。”
“你觉得我害怕那玩意？”苏夏指了指外面，一脸澹定。
“你或许不怕，但你会下意识加快行动速度，这是存在于你潜意识里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潜意识？”
“是的，潜藏在你的意识里，不被察觉，却一直在影响你。”
换句话说，在苏夏看到立场装置的那一刻，他的紧迫感就开始了。
他不会在这座城市待太久，这是肯定的。
“你们两个打算把我留在这里？”苏夏问他。
“不，我们两人还做不到。”轮椅男子柔和地说，“我们来此，只是为了保住弗兰克的命。”
“哦，你觉得你保得住？”
“或许能。”
轮椅男子刚说完，整个走廊里的气势陡然一紧。
杀意暴增，血腥翻涌，是苏夏动手了！
话不投机，只是浪费时间，嘴上说得再好都没用，动了手才分得清虚实。
但他刚一行动，耳畔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轻柔婉转，似真似幻，缥缈虚无，仿佛来自遥远的海岸。
那个黑衣女子出手了。
天赋，梦曲！
听到歌声后，苏夏竟恍忽了刹那，眼前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场景。
但就在这时，他浑身发冷，一股寒意袭来，令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仿佛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正在飞速接近。
“滚！”
他低喝一声，整个走廊四周的钢筋瞬间爆开，轰隆作响。
走廊两侧的墙体随之爆裂，碎裂的砖块四溅，弹得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尘笼罩了整条长廊。
震耳的轰鸣打断了那诡异的歌声，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幻梦破灭。
随后，一股剧痛传来。
苏夏低头一看，他的胸膛上竟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淋漓，连骨头都被切开了一半，只差分毫就能撕裂他的心脏！
衣服被鲜血染红，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刚才那股恐怖的危机感是真实的，确实有一个致命的东西接近了他的身躯。
如果他再晚醒来一秒钟，身体可能就被剖成两半了！
“好手段！”
苏夏定睛一看，对面那轮椅男子的手里，蓝光闪耀，是一柄看不清真实模样的武器。
轮椅男子和黑衣女子的联手，简直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换做是胡瀚海、刘金甲那种层次的五级生物，刚才那一瞬可能就死了。
对面，那黑衣女子秀眉微皱，低声说：“果然，杀不了他。”
轮椅男子轻笑：“我跟你说过……你赌输了，回去后记得把那本珍藏版的浮世录给我。”
“你没放水？”
“我不会做那种事，面具怪客确实很强。”
刚才的瞬间交手，似乎是两人的一个赌局，而黑衣女子赌输了。
苏夏脸色凝重，没有再贸然行动。
那刹那的恍忽，差点让他死在这里。
他知道，那是一种精神攻击，而他现在根本没有抵御精神攻击的办法，因此很被动。
在零点酒馆里，不止这黑衣女子懂得精神攻击，之前的樊炉也会一些，否则也不会导致尹墨和沉玉变得痴呆。
除了他们两个，肯定还有其余人会。
这种高级生物一旦出手，就会让苏夏陷入险死危局！
这时，弗兰克又开口了：“嘿嘿，面具怪客，怎么不继续动手了？”
刚才那片刻的交手，让弗兰克彻底安心了。
他知道，有这两人在他身前，今天苏夏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现在的弗兰克，看上去有些狼狈，因为刚才走廊周围的钢筋爆炸时，气浪炸碎了他的灵能护盾，有些碎片割裂了他的衣服和皮肤。
但这是苏夏能对他造成的最大伤害了。
“大名鼎鼎的面具怪客，我以前还很钦佩，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啊。”弗兰克摇着头，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轻蔑，以此来激怒苏夏。
刚才那刹那，就是因为苏夏先动手，落了下乘，被轮椅男子和黑衣女子联手挡了回去。
现在，弗兰克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当一个好鱼饵。
如果能让苏夏继续动手就好了。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让苏夏死在这里！
苏夏一死，他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基地负责人。
“我说过，面具怪客，我的命不在你的手里。”弗兰克轻轻派去身上的尘土，对皮肤上的小伤口毫不在意，微微仰着头，看着苏夏。
“嘿嘿，只要今天你杀不了我，明天我就会去杀更多人！”
“是吗？”
“是的，你知道，我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