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夜南宜预料的那样,这日早朝后,天子单独留下了自己的岳丈。
“师父。”即便秦向封已经是天子,但他与沐蔺私下里依旧称其为师父,毕竟幼时自己和妻子是沐蔺唯二的徒弟。
在沐蔺的教导下,他才习得了这一身武艺。
“臣在。”天子与臣子亲近,那是皇恩浩荡,但为臣者,却不可轻易逾越了这条线,在加上先帝对沐家的心狠手辣,沐蔺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了。
“朕说过,只有你我二人时,无须如此。”秦向封有些无奈。
“陛下对臣之信任,臣感激涕零,但这朝廷内外有无数眼睛盯着,臣惶恐至极,实是不敢越矩……”
沐蔺将身子弯得更低了些,意思很明显。
你们当皇帝的,爱咋喊咋喊,老子必然是不吃你这一碗迷魂汤的。
秦向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是越发笃定了今日要做之事。 wap?.fengshuge?.?i?nf?o
“如此,在称呼上,朕便不强求与你,你我师徒,且各论各的。”秦向封神色淡淡。
沐蔺亦已然听出天子语气中的不悦,却只是又俯了俯身。
“今日唤师父前来,是有一事想向师父求证。”秦向封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师父,晚儿可是你亲生女儿?”
此话一出,沐蔺的心便是一沉,这一刻,万缕思绪漫上心头,却是仰脸坚定道:“自然。”
“师父,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秦向封神色不变,“两年前,晚儿陷入昏迷,御医皆束手无策,
是国师,连夜赶至,将这时间唯一一颗安魂丹送来,师父可知,这颗先帝在位时求变各路名医都不曾求到的安魂丹,国师为何会给晚儿?”
“皇恩浩荡,定然是陛下替晚儿所求,臣——”
“错。”秦向封没有给他说场面话的机会,而是直接道,“是因为国师给晚儿批过命,
天定凤命,真龙在侧,晚儿与朕的命理,早已绑定。”
听到这,沐蔺已然不知作何反应,他再次看向天子,却见其已经行至自己跟前:
“当年先帝忌惮于朕之时,国师也曾给朕批过命,他与先帝言,朕与这皇位无缘。”
此话一出,沐蔺立马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不论是立嫡还是立长亦或是立贤,都是——”
“但朕,缺了一丝气运。”秦向封笃定道,“虽然这些话是当年国师故意告知先帝,但私底下,国师也告诉朕,只有找到气运大成者辅佐,方可顺利登基,否则,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擎势国已是灭国之势。”
“陛下!”沐蔺哪里敢再听下去,在打断的同时,已然跪倒在地。
知道的越多,也是代表,离死亡越近,沐蔺不知道天子的打算,但这些话,必然不是他这个臣子能听的。
“师父不必惊慌。”秦向封缓缓笑了,“朕既然已经登基,国师的这些批语自然不作数了。”
但这略带笑意的话语,听到沐蔺的耳中却犹如的催命符般。
“师父可知道,朕的这一点气运是谁补上的?”
沐蔺的额角已然开始冒汗,却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自是慕陛下贤名而来的——”
“是晚儿。”秦向封再次打断他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和他继续打哑谜,“国师当年给玩儿批命时,曾告诉朕,晚儿不仅是天定凤命,身上还有一丝真龙之气蛰伏。”
“真龙”二字一出来,沐蔺的一颗心已经逐渐凉了,甚至已经能预料到天子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一开始,朕以为是师父你想要这把龙椅——”
“陛下!”
“当然,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朕抛之脑后了,”秦向封的脸上没有丝毫愠怒,而是继续道,
“毕竟如果师父想要这个位置,那何必等到今日?当初父王驾崩,陵王的兵马远水救不了近火,朕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储君的,
师父完全可以取而代之,毕竟那个时候的沐家军,那时候的师父,说一句擎势国的救世主都无可厚非,但师父没有,
不仅如此,此后的两年,如果不是师父几次三番震慑住陵王,擎势国必然大乱,一旦发生谋逆之事,
朕和陵王在战乱中死去,也不是开什么稀奇之事,可师父依旧没有动。
这些年,沐家军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朕与天下人皆看在眼里,朕更知晓,这天下,谁都有可能反,但沐蔺不会。”
言及至此,沐蔺应是该感恩戴德,并且感谢天子的信赖,但实际上,在秦向封看不到的地方,沐蔺的后背一已然布满冷汗,因为——
“于是朕就想,那晚儿身上的这一丝真龙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呢?”秦向封若有所思,此刻的他似是十分有闲情逸致,一撩衣袍,便坐在御书房桌前的小台阶上,
用最淡然的神色,问出了那个让沐蔺险些目眦欲裂的问题,“师父,前朝战神李望麟将军的妻子,你知道是谁吗?”
轰——
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沐蔺便知道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究是被人知晓了,还是这个他最怕知晓的人所知道。
沐蔺跪在地上,向天子重重磕了一个头:“这件事晚儿丝毫不知道,请陛下看在这些年臣李将军的部下为擎势国征战多年的份上,
饶过晚儿,她什么都不知晓,请陛下开恩,给李将军的遗孤留一条活路。”
说完,沐蔺便将一直带在身上的虎符放在手心,递向天子:“军中虎符在此,臣不日便会因旧疾复发而不治身亡,
陛下大权在握,可废了晚儿,让她当一名凡夫俗子即可,请陛下开恩!”
向来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的将军,此刻已然卑微到尘埃里。
“师父大可不如此,这一切,不过是朕的猜测而已,并无证据。”秦向封没有接虎符,他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愤怒。
但凡沐蔺此刻抬起头看一眼这个帝王,那么他就会发现,眼前正坐在台阶上的天子,眼里是带着一丝懊恼的。
啧,国师说让自己示弱来着,现在师父这般表现,当如何是好?
“臣,不敢对陛下再有欺瞒。”沐蔺对自己的这个徒弟在了解不过了,早早就被当做储君培养的他,若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是不会把事情说出来的。
“臣这一生,忠君为国,唯有小女之身世上有所隐瞒,也知,此举乃抄家灭门只重罪,
不敢求陛下恕罪,但小女对此事丝毫不曾知晓,失忆前如此,失忆后亦是如此,臣当年冒死救下小,也不过是与家妹的血脉亲缘,绝无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这话,沐蔺说的问心无愧,但他更加明白,这份保证在天子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