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虽然走得不远,但大家普遍感觉很累。
吃过晚饭,耿大叔的老伴烧一锅热水,叶荣光教授、温教授,包括叶偏偏解开绑腿,轮流洗了脸又烫了脚,立刻上炕休息了。明天还有二三十公里,必须养精蓄锐。
王珂和谷茂林没有休息,一个挑水,一个帮助和面,在帮助耿大叔的老伴做明天的干粮。
等全部忙活完了,把水壶灌满,把干粮装好,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在皎洁的月光下,又聊了起来。
“排长,那个坟堆的箱子……”
谷茂林又想起下午的事,王珂用手制止住他,回头向西厢房看了看,这才回头,低低地说道:“茂林,财富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能让人勤奋,也能让人贪婪。”
“排长,道理我懂,可那不是古墓,是有人藏的,而且从那坟堆看,至少有几十年了,主人肯定是死了,这无主的财富,我们也要报告政府吗?”
理论上必须要报告,拾金还不昧呢,更何况发现无主财富呢!
但王珂转念一想,谷茂林捡到东西还少吗?他发现的财宝几乎都上交了,唯一的汉代彩领罐,也被温教授拿回学校了。现在手上除了那点蛇石,对了,还有那头小黑驴和它肚子里的宝贝,什么也没有留下。
“茂林,你是怎么考虑的?”
“排长,我最佩服你。根据我看到的,那箱子里面有好东西,如果我们挖出来,将来把你干爹董氏阿胶厂规模扩大一下,我还要给我俩在南邵各盖一处小院子呢,嘿嘿……”
谷茂林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却没有看到王珂的脸色微变。
这种财富叫什么?叫不当得利。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这被某人深埋在地下几十年的财富,也算不“道”吗?比如你走路,踢到了一块石头,捡起来一看,是块狗头金,你应该怎么办?
王珂没有想好,谷茂林却想好了。这是上天的眷顾,或者说老天爷对自己的“奖励”。
“嗯,也许人家的后人在守护着呢。”
“哪有的后人,要是真有后人,早就挖出来了。”
这话说得也不假,谁家会把自己祖传的财富深埋在坟堆里啊。
看到王珂纠结没有吱声,谷茂林说话了:“排长,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知道。再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协助两位大教授考察,这种小事,不值得让我们分心,是不是啊?”
王珂点点头,这话说得对。如果再打岔,拿荒郊野地里的坟堆说事,也就是给温干爹和叶伯伯他们也出了一道难题。
“行,明天你记着提醒我到干扰团借水壶,到他们的服务社买几个脸盆、买几个喝水的杯子,再给考察队每人买顶帽子、买几把雨伞……”
谷茂林听到这里,立刻去口袋里掏钱。
“干什么?”
“排长,我给你凑钱啊,买这么多的东西,你哪来钱?”谷茂林想着王珂刚刚卖掉那个灯盏,讨回自己被骗得十五元,再加上自己的津贴费,已经有二十多元了,好在没有花,现在拿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可是谷茂林却不知道,王珂已经从叶偏偏那里刚刚拿到了两百元。
“得得得,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钱我有。”王珂拦住了谷茂林。
“排长,你真有?”
月光下,王珂点点头。两个战士天南海北,又聊了一会,这才回屋脱衣上炕睡了。却没有想到离他们不足一公里的洞中洞里,此时却点亮了一盏油灯。
油灯下,一位老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如果王珂在此,他会大吃一惊,因为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老货郎。
此前,老货郎他手举这油灯,已经把这洞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甚至敲打了每一寸墙壁和每一片地下。
这间屋他找了几十年,他坚信他的父亲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哪怕是一个暗示。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把灯放在石床旁边墙壁的灯窝窝里。
这里暂时是自己的家,他的父亲曾经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因为这灯盏让他认出来了,这是他父亲带出来的。当他第一眼见到时,可以用“欣喜若狂”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可是他忍住了。
这灯盏藏有太多的秘密,他需要知道面前那位解放军是从哪得到的灯盏。没费吹灰之力,他知道了这座山洞,再找就比较容易了。
老货郎曾经想过,十五元买这个灯盏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虽然他不知道那位解放军小兄弟为什么开口要这个价,可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他唯一的牵挂。看在那解放军曾经多次给自己送吃的份上,他还是咬牙买下了灯盏。
他躺上石床,睡在了他父亲曾经睡过的床上,静静地盯着洞顶。
跳动的火苗一闪一闪,忽然老货郎坐直了身子,因为他也看到了洞壁顶上的那幅画。对了,对了,这是父亲给他的信,别人看不懂,他能看得懂。
老货郎手举灯盏,凑了过去,慢慢地看这幅在石洞顶上刻出来的图画,而且,他不是正着看,而是侧着看,顺着他的目光,现在再不是一个坐着着的人戏蛇图了,而是一个人坐在一个“屋顶”之下,嘴里的烟袋对着“屋顶”,他想起了陵园里的那群人,那群蹲在平板桥边的人,他的脸上慢慢地绽放了笑容。
……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珂首先被一丝轻微的“哗哗”声惊醒了,他伸手摸摸旁边的铺盖,谷茂林已经起床,现在外面扫院子的准是他。
他摸索着起床穿好衣服,即下了炕,每天养成的习惯,帮助老乡干些能干的事。
来到院子里,果然是谷茂林,两个洗脸盆的水已经打好,水缸里的水已经挑满了。
“排长,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没啥可干的了。”谷茂林手扶大扫把,向王珂歉意地笑笑,自己的声音还是有点大。
“既然都起来了,我们洗洗吃早饭,早点出发。”身后门“吱”一下被拉开,温教授站在门口,边系扣子,边对两个战士说。
“温干爹,把你吵醒了。”
“早醒了,不过不是你们吵醒的,而是年龄大了觉少。”温干爹拿起自己的漱口杯,开始洗漱。
这时,三个房间的灯都亮了,所有的人都起床了。
连耿大叔的老伴也起来做早饭。早饭比较简单,一锅棒子渣粥,其他的昨天晚上就搞好了,玉米饼和咸菜。
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温干爹对房东耿大叔说:“老耿,昨天有件事,还没有和你说。就是你那陵园的御带河沿,靠北面有个避水兽有点古怪,我的判断里面可能有些文章,你是不是汇报一下,我们需要拆开看一看,这个需不需要报告一下?”
“是要扒开河沿吗?”耿大叔问道。
“嗯,要扒开,但不会大,一米见方吧,扒开后,我们会原样恢复的。”
“这个……恐怕要请示,要不,等我这几天忙完,就去给管理处汇报一下,我想问题不大。”
“那好,麻烦老耿了。”温教授一听,十分开心。好饭不怕晚,反正这几天有事干,至于是哪个避水兽,没有外人知道,等几天也没有关系。
吃完早饭,所有人都打上绑腿,干粮全部由谷茂林背上了,而两个水壶则王珂背上,一行人顶着晨曦出发了。
耿大叔和温干爹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叶荣光教授和毒蛇博士小张一前一后跟在后面,叶偏偏又来了,她非要挎着王珂,走在谷茂林的前面。
“排长,你们让我走在前面吧。”谷茂林在后面喊,他实在不愿意跟在后面当一个“大灯泡”。
王珂骗骗身子让谷茂林走在前面,他知道今天又遇上难缠的事。这个叶偏偏就是“滚刀肉”,就是“鬼不缠”。这山道本来路就不宽,还偏偏挎着你走。自己穿着军装,旁边挎着一个女孩子,实在说不过去。
“人家眼不好,大清早的,谁看你啊?”叶偏偏仿佛就是王珂肚子里的蛔虫,一句话给你顶得死死的。
“小叶老师,你好好走,行不行?”王珂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如果这样走法,非得累赘死不可。
“好好,那你让我走在前面。”叶偏偏终于松开了手,跑在王珂的前面,一扭一扭地走着。
跟在她后面,王珂想,谷茂林给买的那对红玛瑙手镯还真不能分给她一只,如果分了,肯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一直到现在,两人之间都是工作关系,王珂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情侣,更没有一点点想法,去和她谈恋爱。
然而,王珂感觉到头大的是,这叶偏偏却是死缠烂打,硬是替自己当家,不仅扣了那些奖励,还把自己一些收藏也强行拿去了。这些,都是以后的麻烦事。
“兵哥哥,你想啥呢?这里路宽,你走快点,我和你商量一点事。”前面叶偏偏又在叫了。
王珂一看,此处路确实是宽了不少,于是赶紧走几步,和她肩并肩。
“兵哥哥,现在南边的局势缓和了,你到底有没有上大学的愿望?还有我爸爸说,他们研究所和温伯伯的研究所,都欢迎……”
一听叶偏偏又来了,王珂立刻挥挥手,他现在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让自己离开部队,甭说感情上舍不得,就算舍得,一旦脱下军装,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与叶偏偏的情感,那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全部打了水漂。
“小叶老师,南方的局势只是缓和,并没有说平息。而且我刚刚代理排长,我们谈这些事太不切实际了。”王珂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一遍。
“嗯,我知道你的理想与抱负。”叶偏偏出现少有的宽容,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又说:“等我们这次考察结束,你是不是可以请假去一趟津门?”
“干什么?”
“到我家去做客,我妈妈想和你谈一次。”
“这个……”这个,王珂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嗨,你们两个小鬼走快一点。”远处,温教授回头喊道。
王珂一看,两个人确实落在了后面,已经离队伍有了很大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