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谷茂林换过来以后,光看了一下,可就是没有想到戴上呼吸检查。
王珂赶紧把防毒面具摘了下来,向身后问道:“大家检查了进气和出气的情况没有?”
指挥排十几个兵,在防毒面具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本来隔着防毒面具就听不太清,现在看着王珂戴上又摘下,不知道是啥意思?
王珂举起手中的防毒面具示意,让大家都摘下来。
全排摘下来以后,王珂问道:“你们都检查了这防毒面具漏气没有?”
“排长,怎么检查?”电话班一名战士问道。
王珂暗叫糟糕,都不知道如何检查,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漏气呢?
宋睿民知道自己的工作不细,他昨天晚上通知的时候,只是让无线班长和电话班长小高去检查,而他只是对自己班里的严格检查了,却又偏偏漏掉了代理排长王珂的。
“大家把进气阀的进气孔堵住,可劲地吸气,吸不动是好的,如果吸的动都是有问题的。”宋睿民大声地叫道。
他这一说,除了侦察班,其他两个班的战士连忙试了起来。
“报告,我的有问题。”
“报告,我的不行。”
“报告,我的也……”
这一检查不要紧,电话班和无线班都有漏气的。
“毛驴上套屎尿多,你们怎么回事?”王珂一看,竟然有四五个有情况的,加上自己,还没有进入毒湖,就出现了战斗减员。
众人齐刷刷地把眼光看向了侦察班的新兵王明生。
“你们看王明生有什么用?是不是此前训练的时候,偷偷拆掉了出气孔的换气阀?”
“排长,不换不行啊,我们一跑起来,几乎要憋死。”
“那换气阀的垫片呢?”
“谁想到真要用啊!”
唉,说轻了这叫打仗的意识不强,说重了这叫破坏装备。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防毒面具不能用。“那你们怎么解决的?”
王珂这一问,众人立刻又把眼光看向了王明生。
真他妈的扫兴,王明生能给你们解决问题?王珂正想发火,谷茂林把手举起来了。
“排长,你的防毒面具我和你换回来吧!”
“为什么?”王珂问道。
“我那也是王明生修的。”谷茂林说着低下了头。
“王明生修的。”王珂越听越糊涂。他修防毒面具了?他会修?
“报告排长,我错了。”王明生此时倒不装孬,他举手示意了一下,说道:“我看很多同志的防毒面具换气阀坏了,我就找了一截自行车的内胎,把里面的皮子剪了下来,想替代一下,没有想到,皮子有点厚,而且密封的不严密。”
“你……”王珂一听,哭笑不得,自行车内胎能替代那橡胶垫片吗?样子像,但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小聪明耍的。
“乱弹琴!”王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必连队还有很多这种情况。于是王珂问道:“你还帮助其他排的同志修过吗?”
“报告排长,五班的,我帮助修过。其他的没有。”王明生此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并不顶用,搞不好还有大危险。
“老班长,你把这个情况通知胡参谋,我相信,连队肯定用许多战士,用这个方法修的。”
“是!”无线班长一听,用两瓦电台通知老排长胡志军。这边通知完,那边又说:“排长,通知完毕,胡参谋让我转告你,连队已经出发了。”
“明白了。”王珂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拆开一个急救包,把里面的药棉纱布取出来,再把毛巾取出来,撒尿,一定要尿透。然后把药棉纱布放进防毒面具换气阀的里面,外面再用浸透尿的毛巾扎起来。”
“报告排长,我没有尿。”电话班的那个战士又在举手示意。
“没有尿,就用其他同志的。”
王珂话刚说完,谷茂林走了过来。“排长,我俩把防毒面具换回来吧,我还戴我原来的。”
“算了,你那三号脑袋戴特号的防毒面具,也不严实。还是我戴吧。”王珂说完,不再理会谷茂林,已经撕开药棉纱布,在里面垫了起来。然后掏出毛巾,转身去淋尿液。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必须给那几名战士做出榜样。
全排整理停当,继续前进。
被尿液浸湿的防毒面具,气味显然不好闻,一股骚气。但好在是自己的,要是别人的,说不准会很恶心。
来到森林的边缘,只见那片毒湖上面,云雾袅袅地升起,又在微风的作用下,向南吹去。戈壁滩上的碎石,泛着一种锈红和古怪的颜色。
万籁寂静。
王珂向老班长招招手,隔着防毒面具,大声地说:“向胡参谋报告,我们已经到了森林边缘,目前风向是北风,如果展开必须从毒湖西侧穿过,才能到达南岸下风口。”
黄忠河显然听不清王珂的话,他转身也掏出毛巾尿了一泡,然后摘下面具,捂住口鼻,凑到王珂面前,重新听王珂说了一遍,这才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到一边发报去了。
现在两瓦电台,不能用话筒明码呼叫了,改成发报正合适。
今天的毒湖训练,至少让无线班先明白了几种应对方法。
“电话班长!”王珂边喊边向电话班长小高示意。
小高跑过来,他像黄忠河一样,也是掏出毛巾去撒了一泡尿,然后摘下面具,捂住口鼻来到王珂面前受领任务。
“你们架设一条电话线到南河沿,我们把指挥所退回到森林里面。”王珂指指森林里面大约三百米处,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树,当时也是牛锁柱爬过的。
小高来回看了一眼,立刻一手捂嘴,一手敬了一个礼,大声说:“是!”
声音透过尿湿的毛巾,发出一阵嘟囔声。让人感觉格外的滑稽与可笑。
电话班长小高的防毒面具最好,王珂又让侦察班长宋睿民换了一个好的防毒面具给电话班另一名战士。小高带着人放线去了,全排又再次退回到山脊里面,找到那棵树。
电话架通后,王珂命令电话班长小高和那名战士也撤回来。
全排回到那棵树下,现在只等连队炮兵班上来。
来到树下,所有人都摘下了防毒面具,不过是半个小时,个个头上都如水洗一般。大家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王珂又把自救知识和大家说了一遍。
你用行动诉说着一个不变的真理,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王珂现在明白,老排长胡志军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现场,将会给炮兵连全体指战员上一课,让他们终生不忘。
就在树下坐着等连队上来的时候,王珂的右胸前微微一跳。
王珂下意识地去用左手捂了一下口袋,那里是自己戴的一块蛇石和那枚麻将幺鸡。而左口袋则是那块破怀表。
摸摸口袋一切正常,王珂又用右手掏出怀表,打开表盖一看时间,才刚刚九点。连队如果穿插顺利,应该在九点十分能到。
谷茂林这时候又凑了过来。“排长,不好意思哦,让你闻了一早晨的尿骚味。”
王珂瞥了他一眼,相信这次谷茂林惹的祸,也足够他记一辈子的了。
“排长,这事怪我。”王明生又过来了,此事他特别内疚。
“没你的事,不过王明生,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谨慎些,这个世界上唯有生命不能马虎,要善待它。”王珂笑着看着他,望着远方。
“是,排长,我会记住的。那一会儿,等五班战友来了以后,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不用,这没有你的事,老排长和连首长会让他们检查的。”王珂说完,感觉到右胸口又微微动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正想去看,忽然对面的树丛里钻出来一个人,一看正是背着迫击炮底座的四班长大郭。接着又钻出来几个,连队上来了。
“指挥排长!”接着扛着炮架的罗绍环也钻了出来,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松树毛,一边和王珂亲热地招着招呼。
王珂和指挥排的战士们“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大家纷纷迎上前去。
“辛苦了,战友们!”
这时候,副连长鲁泽然、老排长胡志军、大胡子田连长都钻出了树丛。
人越来越多,很快山顶上的这块平地就站不下了,有的人向湖边,就是南边挤过去。
“等等,别过去。可以向东侧散开。”侦察班长宋睿民大声喊道。
“怎么样?嗯,指挥排长。”大胡子田连长挤上来问道,而老排长胡志军则擦擦头上的汗,和几位连首长围着王珂。
这天气早上冷得很,昨天的秋雨更是让松树上到处都是残余的雨滴。而老排长胡志军并没有告诉炮兵班的同志怎么走,全凭着大家自己摸索着前进,很多战士身上都湿了。
还是侦察班出身的大郭和罗绍环最后想到了这一点,从半山腰走了过来。
“别的无所谓,离这里三百米就是森林的边缘,我们已经架好了到炮阵地的电话线。现在唯一的是……”
说这话时,王珂向四周的战士们看了一眼。
几位连队干部立刻明白了王珂的意思,大胡子田连长立刻回身说道:“大家原地休息十五分钟,检查武器装备,嗯!”
而老排长胡志军,则走上前一步,拉着王珂,和几位连队干部向前又走了几步,这才说道:“有什么意外情况。”
王珂这才把刚刚指挥排遇到的事,又说了一遍。
副连长鲁泽然一听就笑了起来,用一口东北话问道:“那尿味能受得了不?”
“嗯,受不了也得受,战场上有命才有战斗力,嗯!”大胡子田连长也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指导员呢?”王珂突然发现丁指导员在不在。
“他和炊事班到下一个炮阵地去做饭去了。”副连长鲁泽然回答。
“指挥排长,如果不用尿,这毒湖中的毒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老排长胡志军到了这里,忽然有点想打退堂鼓。他刚刚了解到,指挥排除了电话班两个人放线,其他的人还都没有去过下风口。
“排长,这是肯定的,但要是防护措施得力,应该没有事。”
“那这样吧,我们就不在下风口展开了,就在西侧那边戈壁滩行不行?”老排长胡志军提议,毕竟都是鲜活的生命,明明知道防毒面具不过关,就没有必要以身试险。
“我同意!”大胡子田连长也举起手来,两位代理排长张得龙和孙汝银也来到身边。
“那就这样!毒湖展开训练二十分钟,结束后全部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