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的耿叔擦擦汗,连连摇头。“没事,小王排长,幸亏你们赶来了。也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疯狗,这要是冲到庄子里,那就麻烦了。”
“这狗不是我们龙泉庄的吗?”王珂又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旁边的几个年轻人插话,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伸手又去拨拉那条软耷耷地疯狗,似乎想带回去,毕竟有狗皮还有狗肉。
“算啦,我看你们别动了,这毕竟是一条来路不明的疯狗。如果真有传染病,那是要不得的。”王珂这样一说,立刻得到耿大叔的肯定。
旁边的几个年轻人想了一下,还真是,便拿起铁锨到石道旁边的沟里开始挖坑。
王珂帮助耿大叔把散落的粪重新装进筐里,还有那农妇先前的粪筐,王明生一边一个,背了起来,准备回去。
胸前右口袋又跳了几跳,刚刚打狗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么多,现在竟然又跳了。王珂站在那里,解开右胸前的口袋纽扣,把那枚骨牌麻将掏了出来。
放在手掌之上,它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麻将。王明生看不懂,可是耿叔知道来历。
“小王排长,你还装了一枚麻将啊?”
王珂不好直说从昨天到刚才,这枚麻将的“神奇”。他笑笑,对耿大叔说:“嗯,这枚麻将挺好玩的。”
这边的坑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众人转过身来拖这条死狗准备埋时,回头一看,除了地上的一摊血,哪里还有死狗?
原来这狗和猫一样,也有九条命。刚刚那通乱打,只是打晕了。
趁着人们挖坑的乱劲,这疯狗苏醒过来,竟然逃走了。
“哎呀,刚刚太危险了,那疯狗苏醒过来,竟然没有袭击我们!”有位年轻人叫了起来。
众人一听,皆是后怕。但王珂想明白了,这可能就是刚刚这麻将再次跳动的原因。口袋里这麻将难道也有生命?和箱子里的蛇石一样,是另一种“活”的存在?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心先安顿好。心安才能以内在的力量,去面对复杂的人生。心中有便有,心中无便静,心中空便悟。
在回去的路上,王明生跟在王珂的后面,一直到了庄口,他把两个粪筐交给耿大叔,这才跟着王珂去伙房。
现在王珂对王明生有了新的认识,一个在别人有危险的时刻,敢于向前冲的人,本质上就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生活就如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的内心。
吃饭的时候,副连长通知各排,今天上午还是以排为单位,组织训练。
那就好办了,今天指挥排先去皇陵看看。王珂想到这里,快速地吃完,立刻回驻地,去找耿大叔。
“你们想去皇陵看看?”耿大叔有些犹豫,因为按照规定,非经批准,陌生人是不可以进入皇陵的。
“如果有难度,那我们就不去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片陵墓区,一共有崇、慕、昌、泰四位皇帝的墓,除了太平峪的泰陵对外开放,其他的都没有开放。这样好了,你们一会儿等到八点钟,先到陵墓南墙那里去训练。我到了以后,把门打开,你们再进来,我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就不引人注意了。”
“好,谢谢耿叔。”王珂大喜过望,早知道这样,这四个皇帝老儿的陵墓都要去看看。
“谢啥,要谢也要谢你们,你看早上……”
王珂约好时间,立刻返回屋内,他打开自己的炮弹箱,翻出那个装有蛇石的小布袋,从中挑出一块暗红色的猫眼石,又挑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赶紧又缝了一块小布口袋,把两块蛇石和这个骨牌幺鸡一起装了进去,放进上衣的右口袋。
侦察班吃饭回来,王珂立即安排宋睿民,通知无线班和电话班,带齐装备,八点整在庄口列队出发,顺便把卫生员于德本也喊上。
由于事前也没有通知,大家都不知道王珂想要干什么,结果全副武装,连防化包全都带来了。
现在值班班长是侦察班长宋睿民,将全排带到了村西皇陵南围墙的一条小路上。
王珂站在墙脚下,开始打量这座皇陵。这是前朝入关后九座皇帝陵寝当中,规模最小的一座,建筑面积据耿大叔说仅有四十余亩。
“排长,今天我们干什么?”电话班长小高,先凑了过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全排到这里,而且还比较隐秘。
卫生员于德本几次张口想问,一看王珂神秘兮兮的,也就不说话了。
“肯定是训练,等一下就会知道了。”
果然,没有等到多大一会,耿大叔出现了。他此时,头扎一条白毛巾,穿一身对襟黑色褂子,倒很像当年的武工队员。
看到王珂,他一招手,然后若无其事向正门走去。
“别说话,跟上我。”王珂向全排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紧跟着耿大叔,快速地闪进了陵墓。
全排拾级而上,迎面是六根两抱粗的朱红柱子,飞檐下,五扇大门。
从最靠南面的那扇偏门进来后,全部站在门厅里,耿大叔对着王珂说:“小王排长,你们在里面训练就是,动静不要闹得太大,我两个小时以后来开门。”
“谢谢耿叔。”
耿大叔把门带上,从外面上了锁。指挥排十九名战士和卫生员于德本,立刻与世隔绝了。
“哈哈,排长,原来你是带我们来看皇陵的啊!”
朱红色的大门一关,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大家格外兴奋。
这一方天地,就如同一个封闭的神奇世界。大家一起抬头向门后面的头顶看去,门后是一排宽约三米多的南北连廊,雕梁画栋。
王珂指指刚刚进来的偏门旁边,对全排战士和于德本说:“各位,你们都知道这座皇陵的故事不?”
大家一起摇摇头,“老珂子,你知道什么尽快说,我们都急死了。”
王珂以前听温教授说过,只是朦胧中有些印象,现在总算对上号了。
“这座大门叫隆恩门,对面便是隆恩殿。东西两侧的,叫配殿。你们发现了没有?隆恩殿最特殊。来来来,大家把装备都放在南面的偏殿里,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指挥排全体同志和卫生员于德本,根本不用担心这装备不安全,因为这大殿连只鸟飞进来都困难。
放完装备,全排的同志来到隆恩殿前。听王珂说。
“首先,这座陵叫慕陵。这下面的皇帝是史上最为节俭的一位,他穿的衣服是带补丁的,起初他衣服补丁由内务府来帮他打理,后来这些银子他都省了,由后宫妃嫔轮流替他打补丁,平时也不敢多吃几个鸡蛋,每天只吃一枚鸡蛋,皇后过生日时,他也是用一碗打卤面招待众位大臣。”
“看来比我们排长还抠。”谷茂林低声地说道,地瓜梁小龙和麻秆赵明明直接笑起来。
“谷茂林,你是不是找打?我怎么比皇帝老儿还抠呢?不就是吃你两个火烧嘛!”
王珂把眼一瞪,宋睿民立刻接上话茬:“排长,你别听‘老毛病’的,你继续。”
“对,老珂子继续,我看你们指挥排的兵,怕我都不怕你。”卫生员于德本也插话,刚刚他知道来看皇陵,心里乐开了花。
“好,我继续说,注意看这隆恩殿。这位皇帝一改面阔五间的惯例,缩为三间,进深也为三间,改重檐歇山顶为单檐歇山顶。加上东西配殿,三座建筑均是木构架,都是珍贵的金丝楠木,殿内外均不施彩绘,而以精湛的技艺雕刻了数以千计的云龙图案镶嵌。”
大家一齐看去,果然三殿都是本色,没有一点蓝色彩绘。最令人惊叹的是在三座殿的门窗隔扇、梁柱、雀替、天花、藻井上布满了形态各异的木雕龙。再看隆恩殿天花板上都以高浮雕的手法制成向下俯视的龙头,栩栩如生,制作精巧,形象生动。
“这位皇帝在位三十年,享年六十九岁。他一生谨小慎微,鲜有作为。特别是鸦片战争失败,就是他签订的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
“啊?!”
“注意看哦。”王珂继续指指前后方,说道:“这位皇帝裁撤了圣德神功碑楼、华表、石像生、方城、明楼、二柱门等建筑。在地宫下增设龙须沟,月台及大殿周围不设栏杆,隆恩门前三路三孔桥改为一路拱桥和两路平桥,同时将陵寝名,镌刻在牌坊中门之上等等。”
“排长,你知道的真多。”王明生完全的听傻了,连卫生员于德本也惊讶地看着王珂。
王珂没理王明生,继续说道:“慕陵的特点:一是大量采用金丝楠木和精美的木雕龙装饰;二是里面采用了大量的汉白玉雕刻;三是围墙采用磨砖对缝、干摆灌浆工艺到顶。用料和工艺的考究,更加凸显了陵墓四周的山环水抱之势。喂,你们大家知道,这个小小的陵墓,花了多少钱吗?”
“这个真不知道。”包括于德本在内,现在也完全沉浸在王珂的述说中,这段历史就足以让全排战士震撼了。
“总计四百四十万两,相当于十几亿人民币吧!”
“我的个乖乖来!”地瓜梁小龙脱口而出,嘴张得老大。
“同志们,这一大块地形,都叫龙泉峪。远有太行山脉为来龙,体势圆浑凝重的永宁山为少祖山,近有后宝山以玄武垂头之势,被依做主山。同居西北乾方,共同组成了龙泉峪西部层次深远又气势宏伟的天然底景。”
说到这里,全排已经穿过隆恩殿,后面一是排汉白玉石雕,再向后便是巨大的寝宫室顶,犹如一座神坛。
“大家看,来龙两翼延展开来为沙山,左为双峰岫,右有护沙山,似青龙白虎温驯而威严的护卫左右。外朝为居于东南異方的元宝山、西华盖山。四周山峦葱翠,环拱有情。周围河道与山势相应,蜿蜒曲折。东西两条河水于穴前汇合向东,环绕盘旋,最终折返向西流入大河。山脉水法,条理详明,实属形胜之地。”
王珂一番话,说得文绉绉的。这也是他代理指挥排长以来,第一次放开胸臆,把从温教授那里所见所学,加上自己的理解,搬弄给全排的战士们听。
大家齐齐地盯着王珂,包括老班长黄忠河,同年兵薛林和卫生员于德本。
“龙泉峪明堂宽广,地势西高东低,负阴抱阳,藏风聚气,尤能尽收东南生方旺气。正所谓内气萌生,堪称天造地设之龙穴。如此全美之地,可眺冈峦之环拱,可察川溆之潆洄,规模惬意与素志。”
老班长黄忠河带头鼓起掌来,这不介绍不知道,原来小小的四十多亩皇陵竟然还有这么多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