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谷茂林跟着翠兰回来了。
“董叔,你找我?”
“是咧,我想知道你们班那头小黑驴现在何处?”干爹董偏方再次想到了这头小黑驴。
“在我们班呢?”
“能不能你今晚就回去,一定要连夜把这头小黑驴找到。”
“董叔,为什么这么急。”
董偏方不再啰嗦,直接把谷茂林拉到院子一侧,这才压低嗓音:“你们班长……情况有些严重,你必须去,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需要那头小黑驴的血。”
“直接把班长送医院不行吗?”
“行是行,但我怕医院会耽误他的治疗。”
一听董偏方这样说,谷茂林的冷汗都下来了。班长头受伤,又跳进水里救老村长,如果是破伤风或是败血症那都是要命的事。但董偏方这样说,就说明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行,董叔,我现在就去。”谷茂林一听,掉头就要走。今晚哪怕是把整个定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霹雳测绘小队。
“等等,我送你。”叶偏偏一看干爹董偏方找回了谷茂林,就意识到有事。便悄悄跟出了门,虽然没有全部听到,但也意识到事态很严重。
那就好了,叶偏偏与谷茂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了,立即去小学校开车,顺便也和温教授知会一声。
谷茂林和叶偏偏一走,王珂还真得发起烧来了。浑身手脚冰凉,如同疟疾打摆子一样。
干爹董偏方给他盖了两床被子也不行,灯下,王珂还是簌簌发抖。
“干爹,给我来口虎骨酒,行吗?”
“绝对不行咧!你以为你是下水摸鱼啊。来,喝点热水。”守在一边的干爹董偏方断然拒绝,不怕别的,就怕伤口发炎。而现在,单从发烧的情况看,就很不妙。
喝了热开水也不行,越发烧,手脚越冰凉。王珂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有麻烦。
“干爹,我的身体我知道,给我来……一杯,就一杯。”王珂再次请求,此时,上下牙关竟也嗑起来,发出“达达”的响声。
“小子,喝酒会导致全身的血液循环加速,你的伤口没有愈合咧,那时候血管扩张,很有可能导致伤口发炎咧。”
“干……干爹,可是我、我现在……特别想喝酒。”
“你小子忒怪,以前喝一小口脸都红,如今生病了咋就想喝酒咧?”
“大……大……大概是想以毒攻毒!”王珂苦笑了一下,现在身上百骸皆酸,如同虫噬。
看着王珂通红的脸和乱嗑的上下牙关,干爹董偏方有些犹豫了,今个儿挺反常,小子竟然要酒喝,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你确定要喝酒?”
“嗯……就、就……是上次喝……的虎骨……酒。”王珂继续恳求,这时候干娘也走了进来。
“珂儿,你想吃啥咧,干娘给你做。”是这样的,有时候病人吃上一口可口的饭都能缓解病情。
“干、干……娘,我、我、我………啥也不想吃,就想……喝喝口虎骨酒。”王珂欠欠簌簌发抖的身子,然后又躺下了。
烧开始起来了,这次发烧,很像那次当新兵时,在师农场的急性风湿热,所不同的得,这次多了头上的一个伤口。
“老头子,你还不拿去?”一看王珂簌簌发抖,和牙关嗑成这样,干娘心痛的不得了。
“不行,喝酒会加速了体内的代谢,酒精刺激血管舒张。”干爹董偏方还是不同意。
“我说你糊涂了吧,是血管扩张重要咧,还是退烧重要咧?”干娘有些急眼,本来王珂头被砸伤,她就心疼的不得了,眼下为救村长,又搞得伤口进水发烧,总不能老掉抗生素吧?
老伴这一说,把干爹董偏方说糊涂了。“喝出来事咋办?”
“可是不喝,出事了又咋办?”老伴与干爹董偏方杠上了。“珂儿,得咧,干娘去替你倒一杯,如果想吐就别喝,这酒劲大咧,平时喝多了都不舒服。”
董偏方的老伴,平时是百依百顺,从不与人争高低,今天却如同吃错了药。
不一会,她从西屋把那坛剩的虎骨酒抱来了,干爹董偏方不好发作,眼睁睁地看着她,拿了一个小茶杯,倒了浅浅的一杯。
干爹董偏方一看就傻,每一次王珂与自己喝,也就是小半杯。第二次喝,自己喝多了,估计王珂小半杯都没有喝完,你给他现在倒了快满杯了,这不开玩笑吗?
正想说话,王珂颤抖着欠起身,双手哆嗦着从干娘手里接了过去,端起这浅浅一杯,足有小二两的酒,如同喝开水,“咕咚咕咚”几口喝得一干二净。
“小子……”
没等干爹董偏方喊完,酒已经喝下去了,可把董偏方吓坏了。
“痛……痛快!解渴。”王珂放下酒杯,颇有井阳岗上的武松神态。
“小子,你说什么咧?解渴?”干爹董偏方立刻凑到诊床前问。
“嗯嗯,现在……舒服了。”王珂颤抖的手,竟然开始平稳了。他闭上了眼,默默地躺了一会,又睁开眼说:“如果干爹要是舍得,我再喝上两杯。”嘴唇也不哆嗦,说话也不嗑巴了。
这孩子啥情况?不是说胡话吧?干爹董偏方赶紧用手背贴住了王珂的脸,头虽然有些烫,却也不是高烧。
这时那个温教授从外面走进了门,一进门就耸起鼻子嗅嗅,“好香的酒,老董,王珂怎么样了?”
“温教授,来得正好,这小子要酒喝,劝都劝不住咧!”干爹董偏方一看来了救兵,立刻指着床上的王珂对温教授说。
“王珂,怎么样了?两个干爹都在这,哪里不舒服?”
王珂睁开眼,欠欠身子就想爬起来,头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渗出了血。
“本来咧,伤口没事,晚上下大雨,这小子又跳到村西水沟里,救了老村长,把伤口灌进水去咧。”干爹董偏方把絮絮叨叨把这段事,又给温教授叨咕了一遍。
说到最后,干脆他把温教授拖到外屋,说了王珂刚刚的脉象,和他身上的湿毒发作而引起的发烧事。
温教授一听,也是脸色严峻,他转身进屋,来到床前,对着王珂问:“王珂,感觉怎么样?”
“温干爹,我没事了!现在好多了,刚才浑身冷得厉害,口渴得厉害,这杯虎骨酒喝下去,真是十分舒坦。”
“头不晕吗?”
“不晕。”
“想吐吗?”
“不想吐。”
“那想吃点什么吗?”站在旁边的干娘手里端着空杯,又急急地插了一句嘴。刚刚王珂手抖得样子,和上下牙关嗑巴的样子,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王珂看看干娘手里的空酒杯,再看看干爹董偏方,这才说:“想再喝一杯。”
“胡说咧!好人也架不住这四两虎骨酒,坚决不给喝。”要不是温教授在跟前,干爹董偏方肯定要发作,这才叫得寸进尺。
“呵呵,老董,听说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吧,有时候心理干预也很重要。”
“啥意思咧?给酒喝,也叫心理干预?”干爹董偏方对温教授很不满,还是做学问的呢,怎么也不讲究科学?酒是发物,王珂还有伤口呢。
“老董,我敢跟你打个赌,你再给他一杯,半个小时准退烧。”
“这才是胡咧咧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是医生,如果烧退了,伤口发炎了咋办咧?”
“老董,你是假设会发炎,我也是假设会退烧,孰是孰非,试了才知道呢。”温教授和颜悦色,却把干爹董偏方气得不轻。本以为温教授来了会帮自己,纯粹和自己老伴一样,瞎添乱,乱搅和。
一个是名医,一个是教授,谁也说服不了谁。
热爱之所以有力量,就在于你能坚守,不会计较结果。
“两位干爹,你们别争了,我去洗一洗。”身后,响起王珂的声音。
温教授和干爹董偏方同时回头,一看王珂正坐在床沿上,满头大汗。由于头上有绷带,鼻翼上、脸颊上全是汗珠。
这也太快了吧,一杯酒瞬间就退了烧。然而,神奇的事还在后面。
“干爹,我洗后,你帮我的绷带打开,里面痒得难受。”
干爹董偏方目瞪口呆,伤口痒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刀口发炎,感染了;一种是伤口开始愈合,长肉了。
“小子,你不用去,让你干娘,得咧,让你翠兰姐给你打盆水,就在这擦擦。然后我给你检查伤口,我估计,百分之九十是被刚刚的虎骨酒,把伤口冲发咧。”干爹董偏方心痛不已,说着他狠狠地瞪了老伴一眼,妇人之仁,不计后果。
而温教授一见王珂坐了起来,立刻开心地笑了。“老董,你这个老顽固,你看不见王珂退烧吗?如果发炎还退个屁啊?更不可能全身出汗。”
对啊,如果发炎就不可能退烧,如果发烧也不太可能出汗,这是明显好转啊!
“弟妹,你今天误打误撞,治好了王珂的病,得谢谢你。”温教授对董偏方的夫人就是一通谢,然后又扭回头对董偏方说:“老董,我建议你大方点,再给王珂一杯虎骨酒,顺便也给我一杯,你会立刻看到效果。”
“温教授,这可不行咧,你等我看看小子的伤口,我们再做计较好不好?”
干爹董偏方仍然咬死不放。等王珂擦洗干净,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解开王珂头上的绷带,这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现在是第三次拆开了。绷带一打开,里面的情况还真不错,伤口处并无红肿和淌水的现象,除了刚刚有些渗血外,和早晨相比,明显好转。
是三瓶抗生素的作用,还是刚刚那一杯酒的作用,谁也说不清。
“小子,听干爹的,别再要酒喝咧!”董偏方用碘伏再次消毒,重新包扎起来。再次抄起王珂的手臂,又号起了脉。
这一次脉象明显与先前的脉象不同,而且手也不抖了。真他娘的奇了怪,干爹董偏方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可是与三瓶抗生素无关了,难道真的与自己浸泡的虎骨酒有关?
这不是反传统吗?秀才想造反了咧!
“小子,你以前是不能喝酒咧,对吧?”
王珂点点头,可是马上又摇摇头。以前自己喝酒,最多一两就不认识人了。可是上次他陪两位干爹在一起喝,自己喝了没有一斤多,也有八九两。
“你这是作啥咧?”干爹董偏方所有的怀疑,现在开始爆发了,刚刚那一杯小二两虎骨酒下肚,王珂的脸色都没有变,这不对啊,放在以前他可是红脸关公。“你还想喝不?”
王珂点点头。
“美死你咧,我就剩这点虎骨酒咧,好,再给你一杯。”干爹董偏方亲自倒了一杯,端到王珂面前,他现在将信将疑,已经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了。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让谷茂林去找那头小黑驴,回来采血了。
“干爹,你是让我喝,还是不让我喝?”王珂问着,喉咙“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随便你咧。”
话音未落,王珂端起杯子“咕咚”一大口,仰起脖子就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