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问了三个人,才询问到村南头最偏僻的一家是沈黎岳父岳母的房子。
沈黎抱着妞妞,另外一只手提着礼品,一旁的林晴则是有些忐忑的跟在他的身边,不时用柔荑一般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角。
近乡情怯,就是她这般。
当年也是自家相公害的父母这般田地,她有些不敢见爹娘。
这偏僻的村庄,倒也有种采菊东篱下的悠然,虽然地上有些泥泞,但周遭郁郁葱葱,让人心生宁静。
很快,三人来到村南头,前方一片竹片围成的篱笆,围绕着青砖红瓦的房子,篱笆内郁郁葱葱,大多是蔬菜,篱笆外面的杂草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两个孩童在其间追赶嬉戏。
那是,弟弟的孩子吗?
林晴攥着小手,抿了抿嘴唇,迟迟不敢上前。
倒是沈黎,抱着妞妞上前笑道:“小朋友,你们家的大人呢?”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好奇的睁大眼睛,面前的两位哥哥姐姐,衣着甚是华丽,尤其是这姐姐,一袭青色长裙,宛若仙子一般。
“爹娘和阿爷下地去了,婆婆在屋子里呢。”
说着两个孩子手牵着手,一起卖力的朝着院子喊道:“婆婆,来客人啦。”
厨房内,炊烟渐渐散去,里面走出一个拄拐老妇人。
林晴瞬间掩面而泣,泪水如洪水决堤一般,怎么也抑制不住。
“娘!”
那老妇人愣了一下,或是被炊烟熏的,一时间眼睛睁不开,待看清来人后,也如林晴一般,泪眼婆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
林晴连忙冲上去,扶住自己娘亲,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始终不愿分开。
沈黎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将妞妞放下来与两个孩童玩耍。
两个孩童好奇道:“请问,你是谁呀。”
他摸摸鼻子:“呃,你们应该叫我姑父。”
“你就是阿爷说的那个游手好闲的姑父吗?”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求知欲:“游手好闲是什么意思?”
沈黎尴尬无比,连忙轻咳两声:“游手好闲就是像我这样,穿着新衣服,游山玩水,到处玩耍。”
“那不是比过年还好?”
只有过年,两个孩子才有新衣服穿,他们顿时无比羡慕的看向沈黎光鲜的新衣服:“我们也要游手好闲。”
他顿时一头黑线。
……
半个时辰后,母女二人终于哭完,林晴双眼通红,仍是不断的抽噎:“娘,您这腿?”
“老了,不中用了,四月下田栽秧,起来没顾的脚上有泥,一脚滑了,就摔成这个样子。”
岳母大人叹口气:“这段时间,你们日子过的怎么样?”
“沈黎浪子回头,现在做了一些小买卖,家里日子过的好了一些。”
接着,林晴便和母亲窃窃私语,而岳母大人,不时还看向沈黎。
沈黎站在外面,报以微笑。
他依稀记得,这位岳母大人,唤作刘月娥。
一炷香后,岳母刘月娥细细打量着沈黎,又打量着女儿。
看样子两人日子确实过好了许多,女儿面色红润,仿佛能掐出水来,即使是城里的大家闺秀,也自愧不如。
至于女婿,健硕了许多,往日骨瘦如柴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大变,套上这身白衣,宛若世家公子。
她连忙拄着拐杖,请二人进屋,又从怀中掏出三五个铜板,让两个孩童去村头打些酒水回来,过年还剩些腊肉舍不得吃,今日正好招待贵客。
现在一家人都是佃户,租着地主家的田地种着,六月正值收获季节,正是农忙的时候,一家人在田地里忙活收割。
不过这家地主,心地善良,给佃户的租金还算丰厚,一家人衣食无忧,即使农忙的时节,也不用去田里送饭,一家三口按时回来吃饭,甚至吃完饭还能小憩半个时辰。
屋内虽然光线昏暗,但岳母刘月娥勤于收拾,屋内井井有条,桌椅板凳皆铮亮无比,不见丝毫灰尘。
沈黎呷着山间苦茶,四处打量。
这房子,修修补补,已经是危房,房梁已经有几处裂开,随时有断裂的危险,应该是最近农忙,来不及修缮。
他心中一阵愧疚,这具身体,真不是个玩意儿,若不是他骗了一家人几百两银子,怕是岳母一家人如今吃喝不愁,每日逛逛街,优哉游哉。
林晴从厨房拿来围裙,围在崭新的青色长裙上,在厨房里替母亲忙活,沈黎这次来,提了一块肉,也直接下了锅。
午时,太阳正毒辣的时候,岳父一行人拿着镰刀回来了。
挂好镰刀后,父子二人拿着水瓢,在水缸前咕嘟嘟的喝着凉水,而小舅子的婆娘,毕竟是个女人,没有那么粗鲁,放下帽子后,进入堂屋,看到沈黎后,惊奇的问道:“娘,来客人了啊?”
门外喝水的父子也好奇的看过来,等看到沈黎,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你来干什么?”
岳父林长青咬牙切齿,也不问缘由,径直走进来上手拖拽:“你给我滚!”
“爹!”
林晴从厨房闻声赶来,连忙拉开二人,岳母林月娥也连忙拉架:“孩子回来看你,你这是干什么?”
沈黎只觉无地自容,到了岳父家里,竟被人拖拽赶出去。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么混账。
他讪笑着拱手道:“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
“哼!”
林长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还是别来看我了,我谢谢你嗷,你来一次,拿走几十两,我们家已经被你害成这份田地了,您啊,换一家坑吧。”
沈黎只能一个劲地赔笑,没办法,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太王八蛋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还得他自己收拾。
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小心翼翼的送过去:“岳父大人,小婿这次来,是还钱的,您看,这是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他之前林林总总,最多借了七百两。
林长青沉默了。
半晌,他收起银票,长叹一口气。
这辈子,起起落落,终于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爹,跟我和沈黎回金陵吧,我们给您养老。”
林晴缓缓跪下去,眼眶渐渐湿润:“前半生我们不懂事,让您和弟弟受苦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句话,让一家人这些年所受的苦难化作委屈,又是一阵更咽,林长青也忍不住眼眶通红,重重的拍着沈黎肩膀:“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先吃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