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之走了以后,白羽笙带着小铃铛在街上游荡,她并没有放弃寻找。
只是白羽笙毫无头绪。
最笨的方法无非就是将这条街上的所有人所有生意全都调查一番,一定会有收获。
可若是那样的话,不知要浪费多少的时间。
白羽笙总觉得,凶手留下的线索已经足够的多,并不需要大费周章。
可是脑子就像是堵住了一样,需要时间去想,才能够融会贯通。
直到……白羽笙站在了一家戏园子门前。
戏园子的牌子上写着:皮影戏表演,马上开始,客官到屋,敬请期待。
皮影……
白羽笙领着小铃铛走了进去,小伙计上前迎客:“二位,您们是想要看哪场戏啊咱们这儿川剧,越剧,京剧,皮影戏都有。我给您安排场子。”
“我要看皮影戏。”
“得嘞,您且跟我上二楼,皮影戏马上开始。”
“跟你们老板说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皮影呢”白羽笙的这个要求其实放在一般的看客中,是挺过分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小伙计严重怀疑是不是这条街上的同行来捣乱砸场子的。
白羽笙和善的笑了笑:“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皮影爱好者,特别喜欢皮影,但是又没有时间去学,所以每次看演出之前,我都想摸摸那些皮影,代表我对它们的喜爱。”
任凭白羽笙说的再牵强,这世上的人更是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白羽笙随意的递给小伙计几个大洋,小伙计立马改变了态度,找来了这里收纳皮影的人,张老板。
白羽笙不敢按照巡捕房的流程展开调查,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只有她和小铃铛两个人,着实是应付不来。
张老板见到了白羽笙后,笑呵呵的说:“听说姑娘您是想要看看我们这里的皮影”
“是啊,真是麻烦张老板了。我一向喜爱这些,还请张老板您能让我看上那么几眼。”
“可以可以,您跟我来就是了。”张老板一边上楼,一边将热情好客展现到了极致,:“真是难得遇上您这样的行家。一般啊,年纪小的人都不喜欢皮影,但是皮影也是我们代代传下来的。”
张老板打开了箱子,一个个精美细致的皮影平放在箱子里,映入白羽笙的眼帘。
“这些已经是全部了吗”
“是的,这些皮影看着小巧,其实都是我们这里的能工巧匠一点点的做出来的,非常精致完美,我敢这么说,全津海的皮影都不如我这里。”
“张老板很有自信啊。”白羽笙与老板相谈一笑:“我可以拿起来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
白羽笙拿起来众多皮影中的其中之一,仔细的端详着,问老板:“这皮影一般是什么皮做的”
“驴皮,羊皮,牛皮,猪皮都有。不过用的最多的应该是猪皮,相比较之下,猪皮的透光性和柔韧度都是最好的。”
“其实……还有一种皮更好。”
白羽笙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却引得张老板好奇,追问:“这位小姐一看就是行家,您不妨跟我说说”
白羽笙笑而不语,在众多的皮影中找到了个最边缘处放着的。
“小姐,这你可要小心着些,这个是咱们的工匠师傅新作的,白素贞呐。过两天的《白蛇传》您可以来瞧瞧。”
“白素贞”白羽笙默不作声的摸着皮影,那种质感,那张韧劲儿,根本不是猪皮那么简单。
那……是人皮!
果不其然,被她猜对了。
“白素贞是谁做的,他从前还做了哪些人物,给我看看。”白羽笙的手里捏着皮影,瞳孔一瞬紧缩,以一种急切的态度问张老板。
张老板挠了挠头,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都是我们这儿的工匠做的。”
“这些全是”
“对。最近他做的是《白蛇传》的人物,还没有做完呢,这不刚做了一个白素贞吗”
白羽笙和小铃铛两个人飞快的将所有的皮影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就只有手里这个白素贞有问题。
“做皮影的人在哪是谁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皮影有很严重的问题,快点,实话实说。”
张老板越发觉得白羽笙是来搅局的,极不配合。
“你说不说”白羽笙将随身携带的手铐已经亮出来了。
张老板瞬间直了眼,这才吐露了实话:“我们这儿的工匠就一个人,叫程东。他的技术挺好的,价格也便宜。一般都是在家做皮影,然后在送过来的。”
“家在哪儿”
“我给你把地址写下来吧。”
“好。”
白羽笙拿到了地址,一再的问张老板:“你确定你给我的是正确的”
“确定,这就是我知道的那个地方。”
白羽笙拿起了纸张,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巡捕房。
这期间,他们没有等到沈宴之。回到巡捕房后,才知道案情有了进展。
孔武调查到了东庆戏园当天上台的乐工师傅里面,因为有人没来,中间有一个人是仇老板在戏园子打杂的人里面临时顶替上来的,是一副生面孔,当天仇老板给了钱之后,东庆戏园也关门了,就再也没有和这个人有过交集。
白羽笙将那张地址拍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叫程东,这个就是住处。”
“你怎么得到的”沈宴之问。
“你走了之后,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为什么凶手会把属于死者躯干相对于比较完整的皮留下来,且会进行刮肉处理。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走进了一家有皮影戏表演的戏园里。”
“是被做成了皮影吗”
“就只有这一个才是人皮做的。询问老板得知,做这个皮影的人叫程东,我觉得这个人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必须先拿下。”
白羽笙将带回来的皮影作为证物扔给了他们看,众人唏嘘。
色彩鲜艳,经过处理皮质透亮,谁能想到这一精美的皮影竟然是用人皮所做
“马上出发,先去这个地点抓人!把整个彩街全部封死,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是。”
总算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沈宴之带领着探员即刻动身前往。
这上面的地址,应该是个荒野村庄。
白羽笙现在心中只能祈祷,可以抓到程东。
就只有白羽笙和小铃铛两个人留在了巡捕房里等消息。
现在已经是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有了消息。
在村子的边缘抓到了即将要逃出去的程东。
原来,白羽笙去询问皮影的时候赶巧程东将新做的皮影送过来。
程东去哪里都找不到张老板,结果偷偷看到了张老板和白羽笙畅聊的那一幕后,程东便起了疑心,放下了东西直接跑了回去。
结果因为时间紧,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处理自己家中留下的一切的犯罪证据,带着少量没有制作完成的皮影在村子找条隐秘的路逃走。
结果没走出多远,就被抓了。
回来之后,程东被关进了审讯室里。
隔着门,巡捕房上下都想看看这个变态杀人魔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眼神涣散。穿的破破烂烂,身上的味道很浓重,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在凶杀案之后就没换过衣服,在裤脚处依稀可见黑色的泥点子。
更确切的说,那应该是血点子才对。
沈宴之走了进去,开始了审讯。
看着程东,沈宴之想要打他的心思一忍再忍,转换为平静的问他:“为什么杀了慕银霜”
别看程东一直在沉默,但他出口即是狂妄:“因为想杀了她,因为她该死。一命抵一命,不亏。”
“抵谁的命”
“我妹妹的命。当年如果不是她们师徒两个人见死不救,我妹妹又怎么会命丧于恶魔之手。如果不是她们……”程东瞪着眼珠子冲着沈宴之发狂般的吼叫着。
沈宴之歪着头,不以为然的开了口:“如果不是她们,你妹妹还在为了养活你们而拼死拼活的卖命呢,你妹妹一死,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吗你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村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你们的母亲在生小卓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懒惰,你们兄妹两人互相照顾着才勉强活了下来。你明明可以自己赚钱养家,却在你妹妹长大了以后,自诩是养她的人,让她出去卖艺赚钱,养活你爹和你。我看你是恨慕银霜断了你的财路吧。”
沈宴之这一番话,仿佛是揭露了程东丑陋的心,让他再也无法用“报仇”两个字去抚慰自己心中仇恨的理所应当。
他即是心虚,又想隐藏,情绪激动的吼着:“我在意的是我妹妹的命!凭什么我妹妹就必须死”
程东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歪理。
“虐杀你妹妹的是两个外国人,你怎么不去找那两个外国人报仇呢因为不敢,因为你无能。你没办法向那两个外国人宣泄你的情绪。那么就只能把你所谓的这份仇恨强加在慕银霜和尹梅儿身上,谁让她们倒霉呢”沈宴之的话,步步紧逼着程东,犀利的语言让程东难以面对。
程东捂着耳朵:“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而沈宴之却还在继续的说着:“在得知你妹妹惨死的消息,你或许又那么一瞬间的愧疚,又有大量的怨念,因为一个养活你们全家的驴死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外国人惹不起,得知了情况,知道了是目击者慕银霜报案之后。你便将仇恨加注在了她们俩的身上。你认为是她们俩的见死不救导致了你妹妹的死亡,多年之后,你更加认为混得风生水起的慕银霜是罪魁祸首。可你的仇恨至始至终都不是因为你妹妹之死的悲伤所致,而是你的怨念所化。总要怨一个人才行,不然怎么坚强下去呢只是你的那份坚强,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外国人剥了你妹妹的皮,但是你等同于一直在喝你妹妹的血,其实你们也没差多少,彼此彼此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在述说着一个事实而已。现在证据确凿,我没必要跟你废话。只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点好,毕竟你的恶毒行径,怕是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我没做错。”程东死要不认。
沈宴之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呵,谁管你认不认错,我只在意能不能给你定罪罢了。”
“等会儿。”
“又怎么了”
“有一样东西,我想要交给你们这的白法医,算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吧。”程东的嘴角泛起了丝丝阴笑。
沈宴之眸光一深,直直的注视着程东,:“什么意思。”
程东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个袋子,递给了沈宴之。
沈宴之打开一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心头也是一紧。
沈宴之问他:“谁给你的。”
觉察到了沈宴之的心慌意乱,程东觉得有种暗爽涌现了心头,笑道:“你猜呢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整个审讯室里都是程东阴邪的笑声。
探员们将程东带了下去。等待着程东的是法律的制裁,可是……
慕银霜却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凶手已经落网,可是众人的心中还是堵得慌。
原来,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什么才是道德,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每个人衡量的尺度不同,可不应该用自己的尺度去“绑架”他人。
在程东的歪斜心中,慕银霜就是有错。
好人不是一下子变少的,心也不是一天就冷下来了的。
只是心地善良的人变少了,这个时代才真的病了。
晚上回到了家里,白羽笙和沈宴之两个人坐在桌子前,目光呆滞,各不作声。
程东给白羽笙的东西,是那个布偶娃娃的四肢。
摆上了四肢,这个布偶娃娃算是完整了。
沈宴之心中也在合计着,这到底是何意图。
沈宴之问白羽笙:“你怎么看这个东西”
“我若是知道的话,便也不需要这么痛苦了。实话实说,我一看见这个布偶娃娃,头就会很疼,不知为什么。”
“那便扔了”
“扔了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留下只会让你更加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