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笙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越发好奇的往他身边凑了凑。
沈宴之有话在先,:“不过话说回来,看完这个以后,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为什么呀。”
“因为我轻易不会给别人看,有一点丢人。”
“你该不会是要当场脱裤子吧”
“比脱裤子丢人多了。”
随后,沈宴之神秘兮兮的掏出了一本册子,封面老旧,落了不少的灰尘。
沈宴之用手一点点的将灰尘擦掉。
白羽笙凑到他身边去看,:“这是……影集”
“对啊,影集。”
“你小时候”
“嗯啊。”
“那我要看看……”白羽笙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了影集,惊喜的翻看。
“你把边上的灰擦干净啊,很脏的。”沈宴之实在不理解白羽笙这样激动的原由是什么,真诚发问:“你就这么想看我小时候”
“嗯啊。”
白羽笙小手很麻利的认真翻看着,影集上贴着一张张陈旧而模糊的黑白照片,虽然简陋,但去记录了沈家早期群像。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都是光头梳辫子。
白羽笙恰似翻看到了沈宴之的小时候相片。
黑黑瘦瘦的,眼睛特别小,个子也不太高,唯独那张狂的气质无人可挡。
白羽笙突然心中有些失望的指着照片吐槽:“你小时候怎么这么丑啊”时不时的还抬起头看看现在的他,对比一下。
简直是天壤之别……
“哪里丑了啊”
“你看,真的不太好看,像个黑泥球一样。我的孩子以后该不会也像你小时候一样吧”
沈宴之自认为自己小时候长得一般,但怎么样也和丑搭不上边才对……
被白羽笙说得有些没了自信,沈宴之一把抢过了影集,就像看看她指着的相片里的自己有多难看。
沈宴之看完气的脸色发青,伸手用力怼了她一杵子,:“这是沈清华!”
白羽笙:“啊……那不好意思……”
她又问:“那哪个才是你啊”
“我不是很爱照相,一般我的相片都放在后面呢,我翻给你看。”沈宴之熟门熟路的手快速翻到了最后,耐心的指给她看:“这个是我,这个是我妈。”
老旧的黑白照片,定格了徐氏的容颜。照片里的女人容色倾城,温婉柔顺的眉目间泛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沉郁,淡淡的悲伤融进她的气质里,有种别样的美丽。
在看到了相片的那一刻,白羽笙似乎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会被沈凝辜负……
“妈妈长得可真好看。”白羽笙的手轻轻的去抚摸着照片,问他道:“那她怀里这个白白的小奶团子就是你么”
“对啊。”
沈宴之的确没撒谎,他小时候确实精致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和现在比起来分明就是等比例放大,多了些男人的气概和英姿。
“你小时候可真好看。”
“那当然。”
“不过,你好像一点都没遗传母亲的美貌,浑身上下都是父亲的影子。”
这话沈宴之极不爱听,反驳道:“那我妈给我留的的底子好,不然沈凝的基因东拉西扯能长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沈家的基因分配是这样的,沈宴之长得像沈凝,沈清华和沈易庭长得像闵秀枝,所以三人的长相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沈宴之继续指给她看:“这个是我四岁的时候,这个是七岁。”
“真是越长越俊呢。”白羽笙无尽的感慨着,秃头一根辫儿都没耽误沈宴之的“美貌”。
沈宴之逐渐沉溺在了某人的夸赞里无法自拔,白羽笙却又说:“可是你长得就像那种特别不省心的孩子,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淘啊”
“我小时候真的很乖。”
白羽笙白了他一眼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翻看影集。
“往后翻就没有我了,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父亲和母亲的合照。我觉得母亲应该真的很爱他吧,而父亲……”
“怎么”
“可是沈家这么多人,为什么父亲只爱和母亲合影呢”
“他可能是觉得和我妈在一起看着比较登对而已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单单合了几张影,他就是无辜的吧”
沈宴之的话语之间,尽是无奈与哀伤。
“其实呢,人的思维方式是很复杂的。父亲逃避了这么多年,但他未必真的不爱母亲。只是在背叛了以后,他也知道回不到从前。便不想再争取了而已。你可以说他没那么爱,却不能说他没爱过。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就以一种最无情的方式去了结。冷血是冷血了点,他既不是个痴情长情之人,又是沈家的一家之主,怎会向一段早已逝去的感情低头呢”
白羽笙在想尽办法开解他,只是这早已是他一生的心结。
沈宴之说:“他就只爱他自己而已。”
“可他永远是你的父亲……改不了的。”
白羽笙希望他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他无所谓的回应道:“是又如何。”
“推不开又躲不掉的事,不如欣然的接受下来。说句最直白的话,你总不希望这份建立在你母亲的血泪之上的家业全部落入到沈清华之手吧父亲多看中沈清华你又不是不知道闵秀枝已经进了监狱,父亲事事依旧与他商量着。”
“他是父亲一手培养长大的。”
“所以,你不该多想想吗”白羽笙真的很会规劝他。
沈宴之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嘟囔了:“我知道了。”
说着说着,白羽笙拿到了一张沈宴之小时候的相片,请求道:“老公,我想要这张照片。”
谁知,沈宴之一把抢了过来:“你要他做什么我这个超大号的老公你不喜欢吗”
“我想留一张放在自己的包里,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白羽笙另类的请求遭到了沈宴之的严厉拒绝。
“不行。”
“为什么”
“嗯……有点怪怪的。”沈宴之支支吾吾。
“哪里怪了”
“旁人都是把自己儿子照片放在包里,还说得过去。我是你丈夫,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做有点占我便宜的感觉,我心里不太舒服。”
“那我又没儿子。”
“你没儿子是你的事儿,但你不能把我当成你儿子。”
“我为什么没儿子你心里没数,还不是你不配合”
沈宴之就是听不得白羽笙的墨迹,转手将相片扔给了她:“给你,给你!少废话!”
白羽笙欣喜的接过了照片,不忘对沈宴之命令道:“以后生儿子,给我按照这个样子生,懂了吗”
沈宴之诧异的望着她:“你当我是什么你是当我有天大的本事以后孩子生出来和相片上不像,那也不应该是我的问题啊。”
“总不会是我的问题吧。”
“当然是你的问题,我已经努力过了,可你生不出和相片一样的孩子,那肯定是你出了问题呀。要么孩子不是我的,要么孩子像你。”沈宴之分析得条条是道,振振有词。白羽笙一气之下吼了他:“你胡说八道!老娘是混血,你敢说我的基因不行”
“就你”沈宴之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混血”
“我奶奶是英国人。”
“可你全身上下除了比别人白一点,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俩鼻子一个眼睛……”
“你全家都是俩鼻子一个眼睛,反正比你好看。”白羽笙照着沈宴之瘦削的俊脸开始反复揉搓。
“我还没嫌弃你将来祸害我的血统就不错了。”
“你再说一遍!”白羽笙气呼呼的捏住了他的鼻子一再质问。
“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一定让你生出一个和相片上一模一样的孩子。”
“然后呢”
“你还想要什么然后,英国佬真是麻烦死了。”
“我不是英国佬,你又说我!”
“不说了,不说了。”沈宴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极不走心的夸赞着她的美貌:“我老婆长得当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说完“啪”的一下子轻轻的打在了她的脸上,满满的报复性。
“沈宴之!”
就在这时,孔武走上了阁楼,看着两人又在斗嘴亲密,他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那个……少爷。”
“什么事”沈宴之一把将白羽笙推去了一旁。
孔武言道:“刚刚少爷让我去找几个人把阁楼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人在楼下,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让他们上来吧。”沈宴之应允道。
“还有一事。沈清华从早上开始,便求助于他岳父林孝全,两人在洋人那边周旋。”
“周旋什么”
“想要把闵秀枝救出来。但是工部局那边态度坚决,没有松口。”
这件事的发生,好似是沈宴之的意料之内,他并不觉得奇怪,说道:“工部局不敢开这个先河,很正常。他们虽然在租界的权利地位远在我们之上,但他们不敢为了一个以鲁尔为首的黑帮派而轻易得罪了沈家。租界的经济一旦萧条起来,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你告诉陆伯伯一声,不要让沈清华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我已经把这个意思传达给了陆先生,请您放心。闵秀枝在牢狱里过得并不好,因为身受重伤,子弹留在了腿上,一直没能医治,所以……”
孔武的意思很明确,是在询问沈宴之,想让闵秀枝等死,还是给她个活路
坐在一旁的白羽笙听闻此话,也在猜测着沈宴之接下来的做法。
沈宴之眸光一瞬间变得复杂,唯可见的是恨意决绝。
他微微动了动薄唇,说了一句冰冷的话:“让她自生自灭,谁都不许管。如果沈清华又有什么花路子想要救治的话,直接拦了便是,不用再来跟我汇报。我现在只想要听到这个女人的死讯,明白了吗”
“少爷,我明白了。”
肉眼可见,沈宴之是真的恨毒了闵秀枝……
孔武走后,白羽笙问他:“你看起来真的挺恨她的。”
随之,沈宴之的一句话惊了白羽笙,他说:“不然呢她当初逼死我母亲的时候,可不见她可怜。”
“你知道”
“我不傻。我没有亲眼目睹一切,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未经历世事,根本看不穿闵秀枝的伪善嘴脸,但后来日子久了,我能感受得到。我母亲就算是为了我,她也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压垮我母亲的不一定是沈凝的所作所为,而是闵秀枝。我母亲既然知道沈凝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会轻易因他而去死呢”
原来,沈宴之的心里一直都有数,只不过是一直忍在了心里不说罢了。
白羽笙彻底折服于沈宴之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
反正对于沈宴之来说,区别不大,母亲的死,他们都是凶手……
只是沈宴之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揭露闵秀枝的丑陋嘴脸,她真的太会隐藏了。
白羽笙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
白羽笙的态度引得沈宴之在意,他反问:“所以你知道”
“嗯。”
“你怎么知道的”
白羽笙实话实说:“闵秀枝被抓走那天,在家中作威作福,认为自己势在必得,故意对我说的。我……没敢告诉你。”
“你怕什么怕我经受不住”
“不是怕你经受不住。而是觉得你不需要知道。闵秀枝的结局已经注定,她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我何必把当年的事情再拿出来刺激你,在你心里扎上一刀呢”
听到了这里,他竟然笑了,笑中却都是苦涩:“没关系啊,你大可以告诉我。不用去害怕伤了我,有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或许没有那么的难受呢。”
“真的吗”
“当然。”他那双修长宽厚的大手去握住了白羽笙的小手,认真又深情的对她说着:“我自认为如今的我已经刀枪不入,可唯独只有你,你可以是我一往无前的勇气,亦可以成为我一心赴死的决心。”
不知是为什么,听到了这些话后,白羽笙却不见欣喜,未曾感动,唯有无尽的担忧。
这席话,如同枷锁一般压在了白羽笙的身上。
她真的怕自己有一天会毁了他……白羽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毫无负担的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