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之笑而不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喜欢这片海吗”
白羽笙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迷雾笼罩着的深海,海浪无情的拍打着,波澜壮阔,目目惊心。
“我其实不喜欢太深不可测的东西。而大海给我的感觉正是如此。”
“这片海叫黑海,附近有数十个荒岛,木林岛就是其中之一。我买下了木林岛的一半,平时有闲暇的时候,便自己来这儿静静心。”
“你来这儿静心买下来了”
“对啊,木林岛离津海最近,在最初的时候这里也是津海的一处口岸,连接对外贸易的码头,后来荒废了,就被我买下来了。木林岛的另一半有一部分是那个海岛的原住民,所以我就只买下来了一半。”
“没想到……你还真会陶冶情操啊……”
白羽笙无论怎么看,沈宴之都是浑身的烟火气,她还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宴之会喜欢这种荒芜人烟的海岛。
木林岛到了。
二人顺利下了船,沈宴之留在这里的管家罗叔带着人来接。
“二爷。”
“二奶奶。”
“别……千万别这么叫我,可以吗”白羽笙被这个称呼愣神了。
“叫夫人就行了。”沈宴之对罗叔等人更正道。
“好好好,夫人,二爷。您请跟我来吧,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谢谢。”
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和气,比沈府好多了。就连沈宴之待他们的态度,也没有什么距离感。
佣人们帮着二人拿着行李,罗叔在前面引路,白羽笙拉着沈宴之在后面跟随。
她问:“你在木林岛有家”
“不是跟你说了,有一栋别墅吗平时我也不在这里,就雇了些佣人在这里打点着,罗叔是这里的管家,平时没事儿出海打打鱼,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替我守着房子,也挺好的。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放心吧。”
“你还真是钱大,养这么多人”
“你老公什么时候差过钱”
二人相视一笑。
刚开始的时候,白羽笙对于海岛确实有些排斥,但到了这里才发现,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没有喧嚣,也没有勾心斗角,简单又随性的海边生活,惬意美好。
到了别墅后,白羽笙换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别墅靠海,海风很冷。
罗叔前来汇报:“二爷,您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
沈宴之拉着白羽笙往外走,白羽笙自打到了这里之后,只能用两眼茫然来形容自己。
“这是要干什么去”
“跟我来就知道了。”
沈宴之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别墅的后身。
在海水澎湃的岸边一角,白羽笙看到了疑似祭祀用的供品,碗碟和香炉。
一一准备齐全的放置在那边,白羽笙心头一紧:“难道是母亲……”
沈宴之终于对白羽笙说了实话:“我把母亲的骨灰,撒在了这片汪洋大海里,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祭祀。”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事。”
“现在告诉也不晚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
都什么时候了,沈宴之还在和自己开玩笑。
白羽笙看着海岸边的供品,心情却无比的沉重。
为什么白羽笙只看到一丝丝凄凉
“妈,我回来看你了。”沈宴之俊秀无双的眸色间,难掩悲伤,形同虚设的灵位,却是他这么多年的精神支柱。
“妈,莺莺走了。儿子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了,不过庆幸的是,儿子找到了那个能陪伴我一生的人,我想此刻的您应该会为儿子感到欣慰了吧。”
一阵海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白羽笙看见了他满身的孤寂与悲凉。
白羽笙跪在了地上,为逝去的人磕了三个头。
“母亲,儿媳不孝,来得迟了些。谢谢您将宴之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谢谢您保佑我遇见了他。儿媳一定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尊重他,陪伴他,规劝他,爱护他。让他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我会爱他到生命的尽头。您放心的把他交给我吧。”
这是白羽笙最虔诚的敬奉。
“你快起来。”沈宴之把白羽笙扶了起来。
他其实也没想过白羽笙会说这么多。
对于白羽笙,他总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直到这一刻,沈宴之才真正体会到了白羽笙的真心实意,死心塌地。
她爱自己十分,却只会表达出三分。
天色阴沉沉的,海风席卷着海浪,波澜壮阔的海浪在无尽的翻滚着,好似夹杂着一种雄壮的悲鸣。
“为什么要把母亲葬在大海里”
白羽笙依偎在他的身边,低声问。
沈宴之的轻叹倒尽了曾经的心酸:“因为没钱。”
“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当初年纪小,不懂事。母亲去世了之后,我自知在家中无法生存下去,便带着傅莺莺离开了沈家。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夫人以母亲身份低微为由,说她入不了沈家的陵园,便想要将她的骨灰随意安置。”
“而当时的我刚刚十二岁,没经历过人性的险恶,不懂人情世故,更没想到母亲死了之后,沈凝连她最后的归宿都要苛待。我一门心思的在木林岛给陆伯伯的手下当童工,养活莺莺,与她一起躲在这里相依为命。后来,是沈家的人特地来向我通风报信,我才知道了我母亲的骨灰没有地方安置,就要被他们挫骨扬灰了。”
“那后来呢,你去沈家取回了母亲的骨灰吗”白羽笙听到了这些,满眼都是心疼。
“我连买一张船票的钱都没有,所以就偷了我们头儿的钱,取回了骨灰还傻傻的回来了,结果不吃不喝被倒挂了三天三夜,连踢带打。我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他最后放过了我,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傅莺莺去为我求情,被占了便宜。”
沈宴之说起这些往事来,云淡风轻,不屑一顾。
可哪一件事,不是他隐藏至深的伤痕
直到这一刻白羽笙才明白,他如今的威望背后,是血淋淋的荆棘,当一颗心被扎穿了的时候,也就彻底麻木了。
沈宴之继续说着:“再后来,我就把母亲的骨灰撒在了这片大海。我希望母亲能自由自在,永无拘束。也希望自己日后能找到母亲所在的方向。我的命其实也还算可以,十四岁那年,洋人入侵先是盯上了这里,陆伯伯斗不过洋人,只能甘拜下风。我救了陆伯伯的命,带着他一起逃出了这里。再后来这里荒废了,我在洋人的手里买下了它,这里就成了我散心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