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巡盐御史府。
内院,林海此时正卧病在床,不过脸色却还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这时,薛蟠在一个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这里。
见到林海后,薛蟠急忙行礼作揖,林海则挣扎着起身摆手,示意薛蟠不用这么客气,又让他在屋中坐下,命人奉了茶来。
待薛蟠喝了一口茶后,林海这才轻声说道:
“我是没想到,世侄竟然有如此之能,搅动了大半个广陵城的风云。”
“若是早些见着世侄,我…恐怕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了。”
薛蟠听了,内心跟着一阵低落,忍不住劝慰道:
“世叔何出此言,小侄观世叔脸色似乎比此前要好不少了,想来病情有所好转,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林海则满脸失落,微微摇手,叹道:
“我这病已经是药石难医,世侄不必再多说…”
“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在都中的玉儿,本想着让她回来,可如今广陵城内纷纷扰扰,又怕牵涉到她。”
说起自己女儿时,林海满脸的忧虑之色,似乎极为放心不下。
薛蟠虽知林海说的是林黛玉,可也不好接话,静待林海下文。
早些时候,薛蟠刚吃过午饭,就接到林海派来人传话,让他来一趟巡盐御史府,有话相谈,
眼见林海请见,薛蟠也没多想,先安抚陶怡灵在屋中好生‘休养’后,便来到了这里。
同时心里也在猜疑,林海要见他的缘由,不过,由于一时思绪太杂,直到见到林海时,薛蟠也没想到林海叫他来相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自从上次见了世侄过后,我才知世侄竟是个腹有乾坤的千里之足,如今更是轻松搅动风云,令我看得惊叹不已。”
只见林海称赞起了薛蟠,薛蟠则连说不敢当、谬赞之类的谦逊之言。
而林海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现如今,我得了这不治之症,不知何时就会归西,唯有我那玉儿放心不下,虽有她外祖母在,可若我去了,外姓终究只是亲戚,何人能真心待她?”
说到这里,林海已是满眼泪水了,薛蟠也跟着暗自哀叹不已,看过红楼的他自然知道,林黛玉父母皆亡后,寄人篱下,无依无靠,更别说下场如何了。
林海哭了一会后,抹干了眼泪,真诚地看着薛蟠说道:
“如此,我今日请世侄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请世侄,在我过世之后,略微给我那玉儿一些照应。”
“这些时日,我观世侄足智多谋,又品行端正,定不是什么阴暗小人,只求世侄看在你我亲戚份上,莫要推辞,如此,我也算可以安心去了。”
薛蟠听了这话,内心大惊,他没想到,林海叫他来,竟然是对他托孤。
迟疑了好一会,薛蟠忍不住反问道:
“世叔,恕小侄冒犯,世叔为何选择小侄?世叔就不怕看错了人,反而让林妹妹过得更加不好?”
林海似乎早有准备,听到薛蟠所问后,便立马回应道:
“世侄有所不知,我们林家倒是有几房族中兄弟,可关系皆不怎么亲,况且那些族中后辈也没个争气的。”
“至于都中贾家…唉……想来世侄也清楚,那家中是什么个情况……玉儿本就寄居他们家,若我一去,还不知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前阵子,老太君送了信来,一来询问我的情况,二者有意无意地提及玉儿年纪愈大,也该早些许门亲事了。”
“老太君还说了他们家的宝贝孙子贾宝玉,说其和玉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极为合得来,虽没有点破,可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白。”
薛蟠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思忖,按照林海之言,看来这贾母是真心想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了,心里也有些感触,他自然知道,‘大宝脸’贾宝玉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良配。
又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林黛玉的年龄,想着此时林黛玉应该才十二三岁罢,贾母就已经想着安排婚事了?
就在薛蟠暗自思忖时,林海依旧在说着:
“玉儿婚嫁之时,我怕是看不到了,可如今她终究年少,本不该谈论这些,可老太君已经提及,故此又不得不让老太君做主。”
“故此,我心里极为担忧,若真是亲上加亲也就罢了,可万一……”
林海并未想过让林黛玉嫁给薛蟠,只将薛蟠当做是林黛玉的哥哥兄长,而薛蟠自己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两人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这个想法。
薛蟠听了林海的话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一来林家没有靠得住的人,二来贾家虽是林黛玉的外祖家,可未必就是林黛玉的最好归宿之地。
故此,林海才会让薛蟠帮忙照顾一些林黛玉。
林海也并非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薛蟠身上,只是让薛蟠略微照看。
薛蟠权衡利弊之后,利落且严正地答应了:
“世叔放心,此后小侄自当将林妹妹当做亲妹妹看待,断不会让她伤心难过的。”
林海听了这话后,满脸的欣慰,笑着说道:
“好好好!有世侄这句话,我便可安心了,只望世侄莫忘了今日之言就是。”
薛蟠则再三承诺,言道自己不会反悔。
眼见薛蟠如此重情义,林海又缓缓说道:
“我知世侄如今正面临着巨大压力,世叔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一点小忙还是能帮上的。”
“在彭泽湖旁一仓库内,我此前查封了约摸三万石的官盐就在存放那里,因为对方的警告,这事情一直搁置,后来钦差李之鉴来了,也就一直未曾动过。”
说着,林海朝外头喊了一句,便看到一个小吏走了进来,恭敬听候差遣。
林海指着这小吏继续说道:
“他是我忠心手下,那批官盐知道的人并不多,若世侄需要,只管先拿了去顶用,不然放在那里也是发霉。”
薛蟠听后,满心惊喜,他没想到林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随后又想到什么,急忙问道:
“世叔,难道这些盐不在册?盐政衙司也不管么?”
林海微微摇头,解释道:
“正因为这批盐查不到来头,我才行驶了巡盐御史之权,将其查封了,正准备上报且细查时,对方就送了信来警告我,我便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那批盐便一直存放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