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没错,如果你和物证同时在一辆车上,如果有心人下手,那就什么都没了;如果让文件跟一台车走,卞警官坐另一台车回城,就算中途出了岔子,我们至少还能保住其中一样证据。”陶林皱紧了眉,跟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两辆车还需要相隔一段时间出发。如果前车出现情况,后车也有反应的时间。”余子江附和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那就这么办吧,陶林你先带着文件回去,这小渔村的分所里有配车,我整好也熟悉人,可以让他们送陶林回城。余子江之后开车带着我出发。”卞凡说。
“可以。”余子江和陶林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都很愿意听从这位前辈的任务安排。
卞凡回家简单收拾了衣物,把文件夹交到了陶林的手上,又多嘱咐了分所和他熟悉的警员几句,终于把陶林送上了车。
“安全回到警局以后,把东西锁进我的柜子里。别忘了打电话报平安。”余子江一边说着,一边把钥匙塞到了陶林的手里。
“放心吧。”陶林草草回了一句,车子便一打方向盘离开了。
“从渔村到r城走高速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个小时之后再出发。陶林要是到了时间没给你报平安,你就得担心担心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卞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余子江仍然站在原地,凝视着那辆飞速驶去的小轿车越变越小,最后只剩下黑暗中的两个泛红的后车灯。
夜幕降临,海浪和海风逐渐狂了起来。余子江冰冷的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任凭那狂风吹乱他的长发,让他脖子上扭曲的烧伤痕裸露了出来。
他最后轻喘了一口气,终于转头缓缓离开了。
只不过,他没有和卞凡一样,直接一头扎进温暖的房子里,让呼呼的暖气驱散身体带着海水腥味的寒意。而是缓缓走到了房子旁边的小平台上,看着远处的灯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他单手操控手机屏幕,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余子江是要给章韵打过去一个电话。
“喂,余队。”没等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了章韵的声音。
“我找到了一个对你来说特别重要的证据。”余子江缓缓开口。
他迎着寒冷刺骨的海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纸张泛黄的信来,看到这些方方正正钢笔字的瞬间,余子江忽然觉得心情沉重。
这封信是他从卞凡那借来的,上面的署名是徐厚蒲,它曾经随着那份没有差错的尸检报告一起寄到了卞凡的手上。
信件的内容不长,到能看到一颗真挚而不甘的初心。
“什么”章韵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告诉你,你的启蒙老师徐厚蒲,并不是一个坏人。他是利益与谎言的牺牲品,但最终,他还是坚持了正义。”余子江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你说我的老师……他不是一个坏人……”在这一刹那,章韵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我给你念念我手上这封信。”余子江轻声说着,借着路边的灯光,开始逐字逐句为章韵念出了这封徐厚蒲最后留下的自述信。
徐厚蒲的语言很朴实,可是句句真情,让读的人和听的人,都跟着这段文字掉入往回倒转的时间漩涡。
有那么一刹那,余子江觉得自己的思绪飞到了夏艺卓的身上,最后坠入到了他的记忆里。
共情力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两年前,苍融大厦顶楼总裁办公室——
夏艺卓没想到徐厚蒲会主动来找自己,在那个宽阔又豪华的办公室里,他们第一次成为了交心的伙伴。
“这份东西,你一定要收下。”徐厚蒲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棕褐色的文件夹推到了夏艺卓的面前。
“这是什么”夏艺卓迟疑道。
“我立了一份遗嘱,已经签好字了,上面写得很清楚,我死了以后,你可以随意处置我的遗体。虽然我不知道这遗嘱条款在法律面前管不管用,但至少得试试。”徐厚蒲做了解释。
“你为什么要立这样奇怪的遗嘱。”夏艺卓只觉得诧异。
“那些有钱人,他们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受到打击。如果有死人的事儿牵扯到他们,那些家伙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蚁疯狂跳脚。”徐厚蒲缓缓地开口。
“如果哪天我被他们害死了,你就想办法把我的死搬到台面上。让言论矛头直指他们的要害,这样警方也会加大对此案的重视程度。”
“徐叔……”夏艺卓眉头紧锁成了一团乱麻。
“我说得再直白一点,这么多种类型的案件中,最能引发海啸式讨论的,就是分尸案。”徐厚蒲以为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最后补充了一句。
“徐叔,这事儿我不能答应你。”夏艺卓一提音量,直接打断了徐厚蒲。他赶紧把这份遗嘱重新推回徐厚蒲面前,连连摆了几下手。
“你就当是我补偿你们的。”徐厚蒲又把遗嘱推了回来。
“我一直没有说出真相,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胆小害怕,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实在是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
“您现在已经把尸检报告寄给了卞凡,这足够补偿我们了。”夏艺卓接过了他的话。
“孩子,你要相信正义总会到来,会有人站在你这一边,帮助你渡过万难。你不要失去信心,不要迷失自己,时间都会给你答案。”徐厚蒲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温和的光。
夏艺卓忽然一愣神,看着徐厚蒲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可是我已经变成坏人了。”最后他的瞳孔中闪出了泪光。
徐厚蒲轻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很清楚,夏艺卓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不能回头的事,哪怕这些事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徐厚蒲对此无能为力。
“一切都会好的。”最后他说。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或许从那时候起,棋子已经被摆上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