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一身白色常服的杜如晦安坐在席子上，喝了口茶落下斩杀大龙的一枚棋子，笑着说道。
“小书，你这棋艺进步很大啊，再与先生我下上十年，说不定就能赶上我咯。”
被称作小书的童子一边帮房玄龄斟茶倒水，一边鼓着嘴嘟囔道。
“先生你就知道唬我，我涨十年棋力，您不也会涨吗？到头来还不是差着时间。”
“小滑头，倒是挺会辩驳，哈哈哈！”
房玄龄一边收着棋子一边打趣道。
见自家先生还有心思笑，小童子忍耐不住了，满脸焦急的说道
“先生您也真是的，整个长安城都因为吴王大人带兵收复了吐谷浑而躁动着，您却还有心思下棋逗傻小子，我都快急死了！”
听到小童子的埋怨，房玄龄悠然自得的饮了口茶水，却惹得小童子更急了，大喊道。
“您可快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房玄龄看着童子恼怒的神情，放下杯子刚准备开口解释，突然门外站着的下人小声通报着。
“大人，杜尚书前来拜访。”
房玄龄一脸抱歉的对小童子笑了一下，转头说道。
“杜大人，进来吧。”
一身黑色常服的杜如晦满脸愁容的背着手走了进来，小童子见到立马躬身道。
“杜大人好！”
“嗯。”
见杜如晦兴致不高，小童子哪还不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苦恼，可他知道现在这书房可不是他能待得，立马懂事的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将门关严实，向一旁的下人说道。
“老爷和杜尚书有要事相商，你们且往外面去去。”
把下人赶走之后，小童子站在门口，一边当把门的一边偷偷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满是心事的杜如晦简直就是把“愁”字写在了脸上，眉毛鼻子眼睛揪成了一股，看得人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发愁。
他坐到了房玄龄的对面，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丞相，吴王一日之间攻下吐谷浑收复河西走廊的事儿你可知晓了？”
正慢悠悠喝着茶水的房玄龄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甚至不忘打趣一句。
“杜尚书这嗓子是怎么了，要是上火的话不如喝口茶。”
说着，他将一旁沏好茶水的杯子递了过去，杜如晦下意识接了，根本不管茶水的温凉，一口吞了下去，随后开口道。
“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房玄龄笑而不语，没听到回答的杜如晦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这位老搭档，看他脸色，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明白，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道。
“到底该选择谁？”
房玄龄看着杜如晦的眼睛，哈哈大笑，随后反问道。
“老杜你这又是何意思？”
杜如晦见房玄龄装傻充愣，眼睛都瞪直了，略显焦急的说道。
“丞相，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件事儿上就看不清呢？吴王立下这泼天的功劳，你要说他没有夺嫡的心思你信吗？太子和吴王，我们总该选一个吧！”
说着，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的杜如晦站起身来，在房玄龄面前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分析道。
“吴王李牧，从武德四年被陛下捡来收养为义子之后，他的表现你我都看在眼里，他虽然勇武，但根本不是那蠢笨如牛的莽汉，功高震主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陛下将他远辍益州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出来，这要换作尉迟恭，早穿着盔甲到大殿上喝问陛下了。”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知隐忍，懂时势的人，可现如今他立下这样的功劳，先不说陛下该如何嘉奖他，光是说太子殿下，他现在怕是恨不得生食了吴王。”
“而且最让人烦恼的是吴王并非陛下血脉，即便是参与了夺嫡，恐怕难度也非常大，这要是再来一次玄武门……”
杜如晦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顺了口气感叹道。
“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啊。”
而听到杜如晦刚才提及到的那三个字，房玄龄也是精神一震，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有想过，不过眼下时局与当年完全不同，他笑着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冲杜如晦说道。
“你这心乱了，还是先喝杯茶吧。”
杜如晦听到房玄龄的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看他脸上始终神色淡然，立马意识到这位丞相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立马坐下喝了口热茶。
房玄龄也趁机给自己杯中添了些茶汤，看着其中浮浮沉沉的姜葱茶叶，他笑着说道。
“杜尚书觉得我们是什么？”
满心期待房玄龄会解释自己如何在太子和吴王之间做出选择的杜如晦一听他的话，脸上满是迷茫，他下意识回答道。
“我们是朝臣啊，您是丞相，我是尚书。”
听到杜如晦的回答，房玄龄放下茶壶，声音一沉，笑意盈盈的说道。
“对，我是丞相，是替陛下平衡文武百官的，你杜如晦杜大人是尚书，是替陛下将指令上传下达的，但是，这前面都需要加上一个词。”
杜如晦听得云里雾里，赶忙追问道。
“什么词？”
房玄龄眼中神光一闪，正声道。
“你我乃是大唐的丞相，大唐的尚书，我们是替大唐做事，是替陛下做事儿！皇子夺嫡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参与呢？”
杜如晦一听，恍然大悟，他看着房玄龄低声道。
“丞相的意思是，我们作壁上观，忠于陛下，忠于皇权？！”
房玄龄见杜如晦领悟了自己的意思，笑着为他添上茶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自古以来参与夺嫡的那些人多是些小官，从未见过哪个丞相尚书会亲自站队的，真有那也是知道结局，锦上添花罢了。
他们这些位极人臣的高官，需要锦上添花吗？
不管这个江山以后谁做主，最终不还是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才来辅助管理吗？
像吴王和太子这样的局面，他们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稳坐钓鱼台，不站队不偏帮，两头都保持普通关系。
未来不管是谁上去了，自己就算成不了心腹，但是清算肯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而且，陛下现在尚且年富力强，谁又能知道往后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