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高悬西山。
临淄郡,有一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陈余带着一群人正在大步走近一个山谷。
谷口左右两侧各有一棵柏树,十分好辨认。
走进谷口,视野瞬间开阔。
偌大的山谷空荡荡的,没有一棵树,只有低矮的鲜花、草药。
北侧有一排茅草屋。
西侧有山泉潺潺流过。
草屋门前有个童子,看到来人,急忙冲进茅草屋。
陈余冷笑道,
“这就是黄石公的地方。童子在,他肯定也在。”
张良出卖了高渐离,但是张良隐藏在青山宫,手背森严,没法靠近。
那就找他的老师。
黄石公必须有个交待。
陈余带着人大步走了过去。
只有一条小径,他们毫不在意,直接踩踏在鲜花上,笔直地走向草屋。
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陈余,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余大喜,是黄石公!
“你的好徒儿张良,投靠了暴秦!”
陈余大喝道。
黄石公怒道:
“不可能!子房不是那样的人!”
陈余道:
“是不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余的手下抽出宝剑,围了上去。
黄石公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他们没有任何戒备。
黄石公气笑了,
“老夫要是不和你们走呢?”
陈余得意地笑了,
“那由不得你了。”
一个壮汉大摇大摆走进草屋,毫无防备。
接着,他飞了出来,胸口汩汩流血。
韩信拎着宝剑走出屋子,宝剑上还滴着血。
陈余大吃一惊,
“你,你是青山宫的人!”
“黄石公也投靠了暴秦?!”
黄石公在屋里怒骂:
“陈小子,你放屁!”
老头性格很暴躁。
韩信笑眯眯道:
“陈余,还不束手就擒?”
陈余拔出宝剑,
“兄弟们……”
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他惊惧地看看四周,本以为来捉一个老头,没想到中了埋伏。
陈余的手下急忙临时组阵。
可是已经晚了。
茅草屋后冲出来一群护卫,人手一把短弩。
全是嬴浪签到得来的军用重弩。
一轮箭雨下,陈余一群人全部到底。
韩信命令打扫战场。
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阴沉,
“韩信小子,老夫这下又要搬家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误解。
一把年纪了,什么都看透了。
只是经营了十余年的山谷要放弃了,他十分不舍。
韩信大笑道:
“黄石公,我家公子在咸阳给您准备了新住处,就在终南山里,保准您喜欢。”
黄石公吃了一惊,手摆的像风车,
“老夫不去,老……”
真要是去了,就更说不清了。
韩信大喝一声:
“驮着老人家!撤!”
两个壮硕的护卫大步过来,一个人蹲下将黄石公背起来,另一个在一旁照看。
黄石公徒劳地挣扎,大叫:
“老夫不去!老夫……”
“来人哪!抢劫啦!”
护卫将黄石公的所有物品打包,装进背包。
韩信将茅草屋点燃,转身大步下山了。
~
夜深了。
咸阳城。
赵高依然没睡。
枯坐在密室。
最近,陛下很不对劲。
赵高突然发现,最近官员调动频繁。
其中就有不少自己的亲信,有的占据要津,有的职务很小。
赵高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失宠了!
搁在过去,陛下会打个招呼的,这些人怎么安排,是贬,是升,还是退仕。
现在却无声无息。
赵高又惊又怒,失去了秦始皇的宠信,自己就是什么也不是。
自古失去君王宠信的宠臣,下场都很惨。
蒙毅会第一个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可是,赵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伴君如伴虎!
君心难测啊!
赵高在屋里来回踱步。
秦始皇身体日渐衰落,眼看时日不久,赵高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没想到竟然失去了信任。
莫非自己要死在嬴政的前面?
老夫不甘心!
在宫廷潜伏了二十年,像狗一样伺候嬴政,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一点小错,父亲就成了刑徒,劳累致死;
母亲成了奴隶,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
自己狗一样趴着,却因为一点错受了宫刑;
……
赵高脸色扭曲,青筋暴露,困兽一般在密室里乱窜,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报仇!
我要报仇!
嬴姓必须付出代价!
……
良久,赵高累了,才一屁股坐下,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绝不能功亏一篑。
必须想办法重获恩宠。
希望就在桌子上的那一大束稻穗上。
~
稻穗是监视董平的门客带来了。
门客在田野喂了一天的蚊子,却一无所获。
董平除了劳作,就是和一群泥腿子在一起。
临走前,门客为了避免空手而归,就折了一大捧稻穗,好歹也算交了差。
赵高却发现了不同。
他多次随秦始皇巡视,知道水稻是什么样。
他还第一次见到如此粗壮的稻穗。
赵高估算了一下,亩产大概能有五六百斤。
能让陛下看到的,都是最好的庄稼了,可是和这比,那些庄稼更像是野草。
想起白天的朝会,朝廷缺粮,嬴浪却敷衍了事。
赵高的心砰砰跳,也许,这是重新获得陛下恩宠的机会。
只是风险也很大。
陛下现在很喜欢嬴浪这个儿子。
赵高很快下了决心,搏一把!
~
外面传来敲门声,
“阿翁?”
是女婿阎乐。
赵高深吸一口气,表情慢慢变得平和,才沉声道:
“进来!”
阎乐送来了夜宵,还顺口提了一句,
“阿翁,派去监视青山宫的人手,损失很大。”
“哦?损失几个人?”
“八个人,失踪了五个。”阎乐苦笑道。
赵高冷哼一声。
越是这样,越说明青山宫有不愿让人发现的东西,
“减少人手,挑选精灵的去。可以在附近买宅子。”
阎乐急忙应下。
赵高喝了口米酒,问道:
“胡亥最近在干什么?”
胡亥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很多筹划都是基于这个皇子的。
胡亥如果倒了,这些筹划就付之东流了。
阎乐一撇嘴,不屑道:
“斗蛐蛐,斗狗,斗鸡,耍钱,前不久养了两个美人。”
赵高想了想,说道:
“告诉他,最近收敛一些,多关注朝政。”
阎乐笑道:
“让他关注朝政,他不会乐意的。”
赵高怒道:
“那就告诉他,不收敛老夫就告诉陛下。”
报仇已经到了收官的阶段,每一个细节都不容有错。
胡亥这枚棋子不能有失,这是报仇的捷径。
赵高也知道胡亥大了,自己约束不了,思索片刻,吩咐道:
“让门客整理一些对朝局的看法,让胡亥记住。”
这个时候就是求稳,不求胡亥多么出色,只求他别出事。
等自己掌控了绝对的权力,胡亥就是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