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伦看着依然在笑的徐显,他的心中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同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
他岂能看不出现在的徐显是强颜欢笑。
但是他没办法,自古以来的定律就是如此。
商人再有钱,也不过是世人口中的贱业。
万贯家财一闪而没的例子缕见不鲜。
反倒是士族子弟什么事都不要干,就可以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并且还一个个自诩风流名士。
商人也是人啊!
没有商人你们这些高高在的人,能够享受到如此奢华的待遇吗?
为什么你们连一个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呢?
这样的想法,同时在徐显和冯伦的脑海中闪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想。
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这样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何尝不想成为士族当中的一员。
哪怕放弃累世积累的财富又如何。
可是这种想法也只能是想想了。
从他们经商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与士人无缘了。
哪怕一朝为官,也会为贵族所不容。
“何县令!废话就不多说了,如今雍丘即将断粮,不知计将安出?”
对于何昭,陈伯道是一点都没有客气。
他的长子可还在隔壁任颍川长史呢。
虽然次了点,但在一个县令面前,他还是有足够的底气的。
更何况眼前之人还只是何屠户的关系户。
那就更没必要放在眼里了。
“是啊!何县令!你是雍丘令,掌一县民生,治下出了这等事,怕是难辞其咎吧?”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平息事端的话,我郑孝先不把这件事上告洛阳!誓不罢休!!”
陈伯道说完之后,郑宪随后跟上。
他当然也看不起外戚出身的何昭,还直接就把他逼到了死角。
想什么来什么。
何昭此时真的是有苦难言。
就像他看不起徐显和冯伦一样。
郑宪和陈伯道四人同样看不起他。
这也就是他姓何,和河南尹何进沾亲带故的原因。
要是换成襄邑和己吾,绝对不会是他这种情况。
那边的几位,怕是正在一起喝茶聊天呢。
“这。。。几位家主,实不相瞒!昭也是无可奈何啊!”
“如今襄邑、己吾、甚至陈留都是严重缺粮!短短几天时间,粮食怕是无法运抵雍丘!”
不是何昭不自信,而是他是外戚出身。
他敢断言,只要有粮,第一时间绝对是先满足其它几个地方。
最后才会轮到他治下的雍丘。
对于何昭的说辞,几人当然无法接受。
他们虽然家家都有大量存粮。
但谁知道这粮荒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府中还有那么多下人。
这人吃马嚼的,鬼知道能坚持多少天?
“这和我们没关系,既然你是雍丘令,那雍丘的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你的责任!”
郑宪是一点都不打不算给何昭面子。
他儿子师从大儒郑玄,并且还是郑玄的得意门生之一。
那是在整个士林中都颇有声望,过两年起步都是一郡长史。
区区何昭,在他眼中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一旁的徐显和冯伦算是见识到世家的威力了。
两人同时把脖子缩短,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在场的四个世家之人,居然全都不把县令放在眼里。
而他们却要舔着脸去交好。
这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既如此!那你们就去告吧!反正我是弄不来粮食!”
“你们不是自诩身怀济世之才吗?那好!我何昭今天把话撂在这,谁要是能在三天内弄来粮食,我拱手让贤。”
见装孙子没用,何昭干脆躺平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确实是没办法了。
这些世家子弟吃相比谁都难看。
到最后却还要保持体面,他是真的伺候不起了。
没出事还好,一出事准是他的责任。
这几个家伙在他上任两年多以来,连一次府衙都没有到过。
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的出身。
现在着急了,倒是想起他这个当县令的了。
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大不了这县令不干了。
见何昭躺平,陈伯道等人哪里会放过这次机会。
当场就准备发难。
“报!!!”
一声急报声,打断了陈伯道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启禀县令大人!从陈国及颍川运来的粮食在两郡交界处的阳夏、鄢陵遇袭!”
“激战之后,护卫粮食的军士全部丧生!陈留。。。陈留断粮了!!”
“扑通、扑通。。。。”
得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何昭、徐显、冯伦三人最是不堪,直接就坐在了地面上。
倒是陈伯道四人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座位。
坐下去后,刚好坐在了原来的垫子上。
四人此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责怪何昭的话了。
这个消息如果属实的话。
那不仅是雍丘县,整个陈留郡都将面临断粮的危机。
至少半个月内,将不再有任何粮食能运抵这里。
“完了!全都完了!整个陈留接下来怕是要成为人间炼狱了!!!”
何昭整个人双目呆滞,喃喃自语了一句。
成为人间炼狱当然有些太夸张了。
陈齐只不过是要打一个时间差而已。
这个消息彻底传开后,他便会开仓放粮。
不对,是张开他的血盆大口。
他还没傻到以他那三千人,去对抗整个大汉朝。
兖州是四战之地,同样大小道路也是四通八达。
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切断所有的运粮通道。
一旦造成恐慌之后,便是他大捞特捞之时。
到那时,怕是真的可以把粮食卖到几万钱一石。
虽然这个过程会有不少人因他而死,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身后没有任何贵人相助,就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是单纯地想要活下去,他的双手都没办法不染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