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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钟,走了很长一段路的秦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她身前魁梧高大的少女也似乎松了口气,突然回过头来,对她道:“少爷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

    秦余张了张口,然后点了点头。

    树上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耳边却仿佛吹来了习习凉风,秦余蹙了蹙眉,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这人心境倒好,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现在通过一路的脚程,这晌似乎已经适应了许多。

    穿越之前,她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仔,高中念了两年便辍学了,倒不是她不想继续念,而是情势所迫实在没有办法,父母早逝,无亲无故,还有三两个惹人厌的闹心亲戚,为了摆脱这些见利忘义的丑恶嘴脸,她毅然决然地退了学,当时因为她成绩不错,老师校长还颇为惋惜。后来,她自己跑到外地,打工照顾自己,可是由于未成年,且学历受限,她只能做些零碎的体力活,累得要死不说还要被人鄙视,乡下来的土丫头,没文化,空有一腔把子力,整天被人颐指气使。等吃了这好些亏,她才看明白,还是读书最重要,至少知识是自己的,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可她刚想清楚这些,她这条小命也便没了。

    下班路上,她遇到几个小混混欺负一个小姑娘,她看不过眼,一边偷偷报了警,一边拿起街角的垃圾桶朝着小混混们甩了过去。结局可想而知,她虽然是个有些力气的假小子,小时候也学过些散打,但终归是打不过那些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的。她所能做的,只是让那个被欺负的小姑娘有了逃脱的机会,而她自己却被小混混的水果刀扎晕在了破落狼藉的街头。

    所以,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脑海中盈满江意的记忆时,她便明白自己怕是穿越了,紧接着她便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因为老天竟然真的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再活一世。尽管这个江意身体不好,但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总归是有了身体,那什么事就都好办了。

    欣喜之余,她又产生了第二个念头——吃惊。别人穿越大多是穿到古代,而她穿越的这个世界,看着是现代,但比之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又有些许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暂时还说不上来,于是,琢磨再三,她觉得兴许是个平行世界吧。

    不过,除开这些小念头,原来的那个江意是怎么死的,她便不得而知了,连之前的记忆中也无体现,只知道她身体不好,整天吃药打针,偶尔还要住医院。兴许江意的父母也没有告诉过她,她得了什么病吧。

    要说眼下有什么不如意的,那就是刚刚她醒来的时机颇不合时宜,当时,那个江意正趴在一个男子身上,二人双双倒地,男子仰躺着,而她的嘴唇正在男子脸上摩挲。

    这样的穿越姿势倒是让她有些诧异,谁想到一朝穿越竟会穿到一个如此尴尬的场面下呢,这情形怕是让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两个成年人就那么大张旗鼓的躺在宴会中央,四周围了不少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得好不痛快。不过,一直这样躺着如何成体统,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从那男子身上爬了起来。那男子倒是一脸羞愤,沉默不语,两只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只大略看了一眼,便开始整理衣物,定了定心神之后,她想起江意今天是和父亲江柏楼一起出席贵族晚宴,她面前倒地的那位男子也是一位贵族,正是她歆慕已久的青年才俊,聂盛。至于他们身边围着的那群看热闹不要钱的八卦人群,便正是江柏楼想要巴结拉拢的豪门贵族了。

    其实江意的本意并非要将聂盛扑倒亲-热一番。一来,她虽经常听到他的名字,从人海中瞻仰过他的风姿,但实际上,他们二人素不相识,尽管江柏楼说他们之间有婚约,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也想明白了,那婚约八成是要作废的。二来,她要真有那个贼胆,倒不会是如今这个嗫嚅适从的性子了,也就压根不会给江柏楼这个机会,让他将自己带出来。

    她所想的,不过是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就是看看他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衣物,她也满足啊。谁知道,自己刚走出几步,距离聂盛还有三四米距离的时候,她的双脚却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一般,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没能挣脱束缚,再加上她穿着的晚礼服太长,绕得她实在迈不开步子,于是,左摇右摆间,她便一下子扑到了聂盛身上,而当时聂盛正站在桌边倒酒,根本没有防备,所以,她才成功地将聂盛压在了身下,二人双双倒地。当然,在那个瞬间,江意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自己此刻竟然和从前心心念念的人紧紧贴在一起,并且肌肤相亲,那种劲爆心情简直可以比拟,饭了的几年的爱豆终于出现在你面前并且大声说我爱你的程度啊,不过,她虽然身体娇弱,但脑子不笨,知道这情形再继续下去,并不很好,所以,她就挣扎着想要支撑起身子,可她常年缠绵病榻,身体几乎没什么力气,这才撑起一只胳膊,人便昏厥了过去,同时顺势的,她的嘴唇也正好贴上了那位青年才俊的——

    漂亮脸蛋。

    然而,她这一昏厥便再没醒来,再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换了人……

    在接受聂盛双眼喷过来的火焰之后,秦余决意,迅速离开现场。因为这种事情,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多说无异,眼睛长在人身上,她便是说出花来,旁人也不会信半句。

    于是,她立即脚底抹油地钻入了人群,不过这裙子和双脚确实不听使唤,她磨蹭了半天,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将从那一票看热闹连带嘲讽她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那聂盛似乎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而江意的反应又没能让他满意,是以,瞬间着了火,盯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朝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江意,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娶你,这个婚我聂盛悔定了。”

    秦余听得一激灵,同时在心里替真的江意狠狠唏嘘了一把。

    这才俊,也是够小心眼的。

    好在她不是气量狭小的人,立即回过身来,越过人群,盯住聂盛的眼睛,大声回了一句:“聂大哥,对不起了!”

    话音刚落,人们的视线又刷刷看向她。那神色,那表情,简直如同观看马戏团表演一般精彩绝伦。

    秦余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没再说话。转身提着裙子继续向外走。这回倒不知怎的,她这双脚终于听使唤了。

    实际上她不是喜欢穿裙子的人,搁她上辈子的际遇,穿裙子也确实不方便。索性都是牛仔裤,大T恤,可以随便折腾。可即便如此,她作为一个少女,漂亮的裙子和首饰还是对她有很大吸引力的。

    所以她一边朝外走,一边仔细端详了自己身上的那件礼服。薄纱质地,乳白色荷叶边,斜肩款式,露出一侧纤细柔白的肩膀。嗯,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好像不怎么舒服呢。

    秦余正纳闷,视线却突然被脚下的一条白线吸引住了。那白线分明是……

    天啊,怪不得不舒服,这礼服约莫是在市场的小裁缝铺里定做的吧,质量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啊,不仅开线,连线头都滚到裙子外面了。怪不得感觉被绊住了,看来都是这白线惹的祸。

    她心里不禁感叹,这江意真是可怜,竟遇上了这么不靠谱的裁缝和爹妈。

    须臾间,竟生出一丝伤感,于是又想到自己,接着对自己以后的生活也生出些许担忧,毕竟江家真的这么穷,江柏楼是否会放弃攀附权贵的想法,让她随心所欲,还真是不好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怕什么,再差也比不过上辈子没爹没娘差,索性又想开了。

    “诶,你怎么还不进去,难道身体又不舒服了?”

    她这边正发着呆,迎头被刚才那个将她从宴会门口拐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听了问话,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对面魁梧的身姿,大咧咧道:“小言,你别老是这么硬邦邦的好么,明明是可爱俏皮的小姑娘,偏装什么老成,我这就进去了,你家少爷不会生你气的。”

    那个被叫作小言的姑娘,似乎有点生气,脸颊微微鼓了起来,她没想到平常一本正经,文静少言的江意会说出这些话来。

    “反正我比你大了二三岁呢,你赶快进去,少爷说他有事找你。”

    秦余朝她摆了摆手,一副知道了的样子,随后,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推开拉门,抬脚迈进了室内。

    甫一入内,她便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吹得晕头转向,虽说夏天闷热,可此刻已经接近午夜,外面早已凉风习习,室内只要开着窗户,其实并不怎么需要将空调开得如此冷。

    不过,在“江意”的记忆里,这里却是熟悉的,这个温度也并不陌生,那个小言所谓的少爷,她更是经常要见。